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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72章

    接下来两日中,镖队一行人闷着头只管赶路。

    以前会按时停下歇脚,这次却是能省略就尽量省略,喝水吃饭方便都不停下,所有镖师和伙计都被整合,以前是各为其政,现在成了共同体,所有人被分为两班,换着坐车歇脚,以一个小时为限,如此一来都保存了体力,还不会拖慢进度。

    当然也有例外,就是李家人和影一三人,现在影一俨然是队伍中武艺最好的人,这个方案又是宫怿制定出来的,自然拥有了一定的特权。

    可赶路赶成这样,哪怕坐车也十分不舒服,所以一路上宫怿十分不悦,脸臭得要命,秦艽顺毛撸,才没让他发火。

    换成半年前,秦艽是绝对想不多‘殿下’还有这么一面,可事实上证明存在即为合理。

    秦艽哄了他两下,见他还是那副样子,就懒得再理他了,将目光投注在李家人身上。

    现在李家人全部换了普通人的衣裳,临时也没地方置办,都是从镖师们手里借的。

    这些镖师们都是粗人,衣裳经常十天半个月不换,穿脏了装起来,过阵子翻出来再穿,所以都不太干净。

    李家人穿上这些衣裳,简直就像从土堆里滚了一遍,整个人灰突突的。

    刚开始时,李家人还有些抱怨,甚至对宫怿的办法提出质疑,不过这位李老爷看着文弱,倒是十分有决断,一声令下,李家人自然不敢再有异议。

    李家人一共六口人,李老爷夫妻二人,大小两个儿子,以及大儿媳妇和孙子。

    秦艽冷眼看过去,男人也就罢,李家的女人恐怕是最难受的,她不止一次看见李家大儿媳妇偷偷垂泪。

    想也知道,以前锦衣玉食,现在突然就落难了,落难也就罢,还有性命之忧。

    之前怎么说身边还有人服侍,可以安坐在马车中,现在只能和一些泥腿子们坐在货车多加的横板上,时时刻刻都得提心吊胆怕摔了下去。

    昨天秦艽从宫怿口中得知了李老爷一家的身份,如果这般人物连旦夕祸福都不能保证,再联想到宫怿,堂堂六皇子去一趟蜀中,竟要用这等办法,不免让人唏嘘感叹。

    “六师兄,你说权利是什么?”

    宫怿没料到秦艽会这么问,看了她一眼,漫不经心道:“那你觉得权利是什么?”

    秦艽认真的想了下:“生杀予夺,掌握很多人的命运,可以随意凌驾在任何人之上。”

    “这么解释也不是不行。”

    “还有别的解释?”

    宫怿笑了笑。

    秦艽这趟出来,才发现宫怿笑的时候,左脸会有一个很小的梨涡。

    可能与他平时在宫里都是假笑有关系。

    这个梨涡会让他凭空小很多,其实认真想想按他的年纪来算,不过是个热血肆意的少年郎,可复杂身世和危机四伏的宫廷生活却让他很早就会了算计和隐藏。

    “权利是个很脏的东西。”

    就在秦艽以为宫怿不会答了,他突然缓缓道。

    秦艽先是一愣,再是明悟。

    可不是东西,所以人人抢夺。

    “你昨晚没睡好,靠在我肩膀上睡一会儿,今晚恐怕依旧要露宿野外。”

    宫怿将秦艽往怀里揽了揽道。

    昨晚他们就没有找客店落脚,而是一直赶路到天快黑,才找了个地方就地扎营。

    这些开在荒郊野岭的客店,大多都和土匪们有来往,不去住店相对而言可以隐匿行踪。

    现在他们就是在和时间争分夺秒,自然能节约时间就尽量节约一些。

    车上很颠簸,秦艽靠在宫怿的肩上,闭上眼睛,让自己尽量忽略那种颠簸感,进入梦乡。

    一觉睡醒,已经过了中午。

    车队依旧继续沉默前进,没有人说话,似乎都在节省体力。

    秦艽见有人掏出干粮边吃边走,才想起该用午饭了。

    这种情况也没办法精细,她从包袱里拿出三个肉饼,递给宫怿一个,又招呼影一给了他一个。

    肉饼挺好吃,就是因为凉了,显得有些油。

    宫怿吃了两口就没胃口了,扔给秦艽,让她装起来。

    “你多少再吃点,这连着几顿,你都没怎么好好吃饭。”

    “不饿。”

    “不饿也要吃,小心把胃口饿小了,以后更不容易吃下。”

    “你吃你的,别管我。”

    宫怿掏出水囊喝水。

    秦艽感觉有人在看自己,抬眼看去,是李家的那个小孙儿。

    此时宫怿和秦艽正坐在一辆货车后面加的横板上,刚好李家大儿子一家三口坐的那辆车和他们并行,所以两边隔得距离并不远。

    秦艽见李家一家三口手里拿着干面饼,李家大儿媳妇正在哄儿子吃。

    显而易见,这种死面饼子连镖师们都不愿吃,更何况是李家人。

    但环境所迫,昨晚又没打尖,所以一家连着几顿都吃这种面饼了。

    李家小孙儿看着秦艽手里的饼,看得目不转睛。

    他大约四五岁的样子,有一双大眼睛,生得雪白可爱。

    秦艽之前见到过他一次,穿着绸缎的衣裳,打扮得干净整洁,就像尊瓷娃娃。

    现在换了身破衣裳,小脸上白一道黑一道,简直像换了个人。

    “他既不愿意吃,就不要管他。”

    李家大儿子道。

    年轻的脸,本该是意气风发,此时却写满了烦躁,看来他也清楚自家现在的处境,如果不能赶在那群土匪反应过来之前走出子午道,唯一的下场就是死。

    昨日那群土匪来袭,他仗着学了几年剑术,也下场与土匪搏斗,想护持家人。

    可结果却是他练的剑术就是花架子,差点没命丧黄泉,幸亏影一及时救下他。

    处境的改变与丧命危机时刻啃噬着他的神经,也因此他的口气格外不耐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