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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天还没黑,太阳在西边的天空上散发着灼热的光芒,娆娃站在敖园的大门口怨念横生的瞪着紧闭的门板。

    她是没胆子违抗崔敖阳的命令偷偷进院,但心里就是觉得不公平。

    也许是院子里的人感受到了她强大的怨念,院内传来屋门开启和关闭的声音,然后有轻微的脚步声,最后终于传来说话的声音,“站在外面做什么?进来吧!”

    是崔敖阳的声音?门外的娆娃听到这个声音后差点拔脚就跑,但身子转过去想跑时却想到里面的人是让她进去。

    犹豫了一小会儿,娆娃才咬着嘴唇推开院门。

    崔敖阳正坐在新修缮好的院落内,原来砌着石桌石凳的地方恢复了原样,而且还盖了一座小亭子为坐在石桌旁的人挡雨雪。

    站在门口不敢往里走,娆娃盯着侧坐着的崔敖阳,只能看到他棱角分明的侧脸,而他又低头把玩着棋子,不知道在想些什么,门开了也没看她一眼。

    “进来吧。”崔敖阳头仍是没抬地道。

    娆娃前后左右的看了几眼,发现没有其他人,公子的确是在和她说话后才迈腿走了进来。

    “门关上,过来这边坐。”崔敖阳指了指自己对面的位置让娆娃过来坐。

    公子有些不对劲呢?娆娃扭着发辫不安地没动地方,站在门口随时做好逃跑的准备,公子喜怒无常也不是一天两天的事了,在她充分领教过数次后,没道理再傻乎乎的往石头上撞。

    娆娃迟迟没有动静,崔敖阳终于朝门口投来奇怪地一瞥,发现娆娃表现得很紧张的模样。

    “怎么了?”崔敖阳放下手中的棋子,不解地看着娆娃。

    奇怪!太奇怪了!娆娃吓得退后一步,“公……公……公子,天还没黑,月亮也没爬上来,我还是先出去吧。”对!对!她还是听公子的话比较好,月亮升起来后她就理直气壮、雄纠纠的回来,现在还是离开吧。

    想到这里,娆娃扭头就往门口跑,看那架式恨不得一步就迈出院门去。

    “等等!”一道白影挡在了娆娃面前,咣当的院门在那月白的身影后面重重关上。

    “啊!”娆娃不由自主地腾空而起飘落在远处,戒备地看着堵住门口的崔敖阳。

    她不能再接近公子了,起码要保持两个人以上的距离,这样他安全,她也安全!

    崔敖阳看到像兔子一样跳开的娆娃,一直平静无波的脸上浮起笑意。从门旁移动,他慢慢的走回到石桌前撩袍坐下,又摸起棋篓里的棋子在棋盘上研究着。

    “会下棋吗?”崔敖阳又开口问道。

    “不会。”娆娃躲在亭子的细柱后,偷眼看着低头的崔敖阳。

    “哦……你还记得百花宴前你向我提出的要求吗?”突然,崔敖阳话锋一转,提起了娆娃曾经的愿望。

    娆娃嚅嚅地半天,才抠着柱子上的红漆道:“记得,说我想离开公子去救爹娘。”

    崔敖阳在棋盘上放下一颗棋子,然后又拿出新的棋子研究着棋面。

    “没错。那个时候我认为你不过是个不成气候的小妖,你爹娘没救回来呢,却丢了自己的小命,我们主仆一场,你又帮过我一次忙,我总不能眼睁睁看着你去送死,但是……”咯哒,一颗棋子又落到棋盘上,崔敖阳抬起头,黑亮的眼眸落在躲在柱子后的纤小身影上,“但是现在的你已经是个大狐妖了,若是你想去救你的父母,也可以去试试。”

    娆娃应该感到高兴的,但她却觉得自己心情反倒沉重起,手指不停抠着红漆,眼圈有些泛红。

    “我渡给你几次精气,在上次月圆夜你已经吸收和运用得差不多了,以你现在的能力想要打败一个修为不错的道士或和尚也不是什么难事了。但我还是劝你智取,你爹娘便什么样的人收了去我不知道,硬碰硬终是不智的行为。这也算是我对你最后的衷告。”

    啪哒……一滴晶莹的泪滴落到娆娃抠着红漆的手背上,她把脸藏到柱子后面。

    半晌,院子里安静得出奇,崔敖阳手中的棋子再也没有落下来,一直擎在手里翻转、摩娑着。

    好半天,柱子后面的娆娃悄悄地移出半边脸,露出的那只眼睛红通通的看着崔敖阳,轻声问道:“是因为娆娃没有听公子的话早回来了,所以公子在惩罚我吗?”

    “不是。”崔敖阳否定地道。

    “那……那是因为公子觉得月圆之夜娆娃保护您不如青鳞做得好吗?”她尽力了,虽然破坏大了点儿。

    “……也不全然是。”

    吸了吸鼻子,娆娃躲回到柱子后面,额头抵在柱子上抽泣地道:“娆娃谢谢公子的成全,那……那娆娃就走了。”

    啪!悬而未决的棋子终于落在了棋盘上,崔敖阳沉声地道:“好,去吧。虽说你是妖,但难得想尽儿女的孝道去救父母,若他日全家团圆,也可以来看看我。”

    极乐!地狱!这就是娆娃近几日的心情起伏,崔敖阳今天这番话说得过于突兀,早上还一日既往凶巴巴地命令她,下午却突然变得高深莫测让她走。

    娆娃也没多想,反正人家已经明说让她离开了,她若还赖在这里就有些没脸没皮了,她现在才像只丧家犬呢!被主人踢走、遗弃的丧家犬!

    不,是她自己曾经主动求去的,又怎么能怪公子让她走呢?转念一想,又觉得崔敖阳是在成全自己。

    主仆两人在凉亭内外静默了一会儿,娆娃先有了动静,她从柱子后面闪出身形,朝崔敖阳的方向拜了拜,然后朝自己的屋子跑去。

    崔敖阳一动未动,连眼皮都未眨一下,在听到噗的一声屁响后他手中的棋子掉在了棋盘上。

    黄昏中屋檐上,一只大耳灰狐回头凝望着凉亭中专注研究棋局的男人良久,然后扭头跳跃远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