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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无忌楞了楞,看来,郎逍得知他们的联系地址后,几乎与石颇同时将信寄出的。

    郎逍介绍了自己的身份,称吾王已经下旨让他儿子郎亭担任无忌的老师。随后,他介绍了大梁现在的情况,特别介绍了一次祀夫与太子姬圉在大殿上的一次宫廷会议——

    会议的内容是讨论姬圉以太子祀夫入宫就任监国的礼仪安排。

    祀夫刚介绍完,姬圉立刻就反驳了,显然,他不接受祀夫的说辞,幽幽地道:“孤以为,以太子礼仪入王宫是万万不妥的,很容易使百姓谬以为魏国有其他潜在的太子存在,以为昭王有太多的王子存在,孤只是昭王其中的一个王子,是从这些个王子中幸运出线的太子。祀夫相国不会否认这样的谬误会存在的吧?如此,祖太后其实没必要下懿旨召孤任监国的,从王子中挑一个就是了嘛,反正父王还有其他的王子,是吧?这样,也符合祀夫宰相以太子礼仪迎接监国入宫的要求了。”

    姬圉的一番驳斥宛如行云流水,话里话外的把宫廷当年针对翟婵的流言蜚语也抖了一下,指桑骂槐地将无忌的存在讥讽了一番。

    ——无忌意识到,郎逍这段话是在挑唆翟婵,他心里的彻骨寒意又起来了,很是惶恐。

    郎逍说这番话的针对性很强。因为祀夫已经说了,昭王只是失联,身前只有姬圉这么一个王子,既然是这样,以后有敢称王子的都是冒牌货!

    无忌对这一段的描述充满了惶恐。这话意味着,以后再有人提起无忌,都将以冒牌货对待。显然,郎逍是借着姬圉的口故意这么说的,说明郎逍已经投靠姬圉了,有浓郁的激怒翟蝉的意味。

    翟婵不会又要暴跳如雷吧?他的内心很忐忑,很是担心翟婵因此失去理智。

    确实,姬圉用这样的话来堵祀夫的嘴是很高的一招,给他出这个主意的这个高人用意很明显。

    而郎逍讲述这次宫廷会议的目的,显然是醉翁之意不在酒,他是借着祀夫与姬圉争执入宫身份问题挑动翟婵敏感的神经,使翟婵相信他是为了无忌的前途着想,是与她站在一起的人,以诱使她不顾一切带着自己赶去大梁,与姬圉争夺太子位。

    无忌非常忐忑,就怕翟婵信了郎逍的鬼话。

    可是,出乎他意外,听他讲完这一段,翟婵依然跪坐着没有动弹,似乎对信里的讲述不为所动。

    或许听自己多次质疑过郎逍,她有警觉吧?无忌心里暗暗松了一口气,继续讲了下去——

    姬圉振振有词地说完话,大大咧咧地站起身来,喝道:“罢了,来人,扶孤回后宫。孤没有监国之位也是太子,就不参加这个脱裤子放屁、多此一举的任监国庆典了。”

    祀夫没有料到姬圉会说出这么一番义正言辞的话来,听得懵懵的,很是懵逼。现在宫廷无主,是否以太子礼仪迎接姬圉实在是无伤大雅的小事,若坚持以太子礼仪迎接太子,以姬圉这个倔强的臭脾气一定不会善罢甘休。传将出去,天下人一定会认为他祀夫以大欺小,以下犯上,想挟魏王以令宫廷士大夫!

    那他的恶名可就远播了!现在,拥迎监国已是必然之事,而姬圉又是王位唯一的合法继承人,一旦闹僵,得罪了他不说,他以后在宫廷还怎么混?

    “慢着!”正是看到了这一点,他惊得浑身汗如雨下,急切地高喊了一声,一步朝前跨到姬圉面前,深深一弯腰,作揖道:“太子殿下稍安勿躁。我首先澄清一个事实,昭王没有留下其他王子,也没有过继过王子。太子殿下刚才误会了,所指的王子只是昭王封的义子,不等同与王子。殿下是臣等与緈太后合议后确认的昭王唯一血亲继承人。为江山社稷千秋万代计,为姬家江山万世鼎盛计,老臣恭请殿下即刻进宫,负起监国的重担。”

    显然,祀夫并不甘于在姬圉面前落下风,想以王位诱惑太子,让他放弃纠缠以太子的身份入宫的礼仪安排。

    听他这么一说,满堂的大臣贵勋们也全部躬腰作揖,齐声呼应道:“臣等恭请殿下即刻进宫。”

    他们的呼应是出自真心的,不是通常的随口敷衍。一个年仅十七岁的少年,在大众广庭之下与相国据理力争,侃侃而谈,而且话语圆满,滴水不漏,堂上的所有人无不叹服有加,且心生畏惧。

    这个太子与仁慈的昭王有天壤之别,是个有底蕴的主哦!如此年纪,该是夸他少年老成,还是该提防此子心计城府的深不可测?他们忐忑不已。

    老夫也在堂上,眼见姬圉死咬着王子问题不松口,忽然就领悟了:姬圉是在逼众士大夫确认昭王没有其他子嗣在世啊!他一定是得到了关于无忌的相关情报,怕祀夫以后拿这事来胁迫他。

    呵呵,他是对无忌心存忌惮啊!

    所以,姬圉一定认定了下面作揖的人在附和着祀夫与他作对。他起身扭头透过祀夫的头顶看了一眼众人,冷冷地道:“父王有太多王子……哦是义子,请恕孤愚钝,实在搞不清这里面的关系。监国选谁孤都没有意见,就不凑这个热闹了,诸位也别为难孤了。孤是绝不可能蹚这滩浑水、做这等无聊之事的。尔等休要劝孤了,快快散去吧,孤要回后宫与亲娘享受天伦之乐去。”

    见姬圉这样说,祀夫更急了,再次作揖恳求道:“殿下万不可再推脱。国不可一日无君,昭王已不在位三月余,天下人惶惶不安,激流暗涌,倾国在即矣!值此危机时刻,望殿下念及天下苍生,舍小家保国家,挽社稷于即倾,即刻出任监国之位。此乃天下之幸、百姓之幸也!”

    姬圉顿住了已经迈开的脚步,装起一副犹豫的模样。显然,他是在急速地掂量与祀夫对峙的情势。

    从祀夫的表态看他似乎已经占据上风,他判断祀夫很怕他拍屁股离去!但是,继续对峙下去也有风险,或许会激怒祀夫。但是,面对天下人,祀夫敢破罐子破摔吗?

    几番犹疑,几番踯躅,姬圉决定继续给祀夫施加压力,不达目的誓不罢休。

    他跺了两下脚,急得似乎要哭了,怒视众朝臣道:“尔等这是在害孤!来日群王子争位,必定是腥风血雨。孤与尔等往日无仇、今日无怨,何故将孤往这血腥的道上推呢?”

    姬圉的表演实在精彩,逼得祀夫无奈地抬头冲姬圉高声道:“今日老臣当着众士大夫起誓:‘殿下天位已定,若再现王子者,天下共诛之’。不知殿下尚有疑虑否……”

    ——翟婵听到这里再也憋不住火了,“腾”地起身站起,扬起了右手……无忌瞥见了她的这一动作,故意朝白莹急叫道:“姨,你看我娘,一副吃人的样子,我可不敢讲了……”

    白莹赶紧抓住了翟婵扬起的手,拽她重新跪坐,嘴里道:“姐,干嘛生这么大的气啊?气大伤身!来,坐下,我给你倒碗水喝……”

    “这个祀夫算什么东西……”翟婵气哼哼的坐下,嘴里憋不住地嘟囔道。

    无忌明白,郎逍这么说的意图,就是要重新为翟婵打气鼓劲,诱惑她再去大梁。他故作镇静,不屑地道:“哎哎,娘,这有什么好气的?郎逍这是在故意激怒你哦。忘了么?当初你可是对祀夫赞誉有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