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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个问题,是奶奶的养老和医保。

    爷爷是个体户,没有这些福利,也没有这些烦恼。

    奶奶是国营工厂退休职工,养老金和医保都由国家负责,而她户籍在陵城,这就使得事情有点儿麻烦。

    一是退休金方面。奶奶生活在永镇期间,就有几次养老金政策调整,需要她亲自回陵城办一些手续,而那时信息传播效率低下,若非奶奶以前的工友辗转找到她的联系方式通知她,她可能就错过了,那后果不堪设想。

    这令奶奶心有余悸,也是她后来决意要回陵城的原因之一。

    至于老人领退休金所需的“健在证明”,倒是可以异地办理。

    二是医保方面。奶奶的医保在陵城,异地使用医保又免不了一系列手续,而且永镇的医疗水平自然是比不上陵城。

    奶奶的晚年几乎是在病痛中度过的。数不清得过多少种病,住过多少次院。秦立自己身体很好,但上一世没少在医院里度过,都是陪护家人,对医院的味道和环境熟悉得很。

    奶奶最严重的其中一次患病,就在爷爷去世前一年。那一年秦立在上大学,秦志国一个电话告知他奶奶生病了,秦立立刻请了长假回家,和爷爷一起照顾了奶奶好几个月。

    奶奶以为自己会熬不过那一次,没想到她熬过来了,而那时还有余力照顾她的爷爷,在次年身体迅速变差,说走就走了。

    高考、医保、养老,归根到底就是户籍制度,这些活生生的政策阻碍一道道横在秦立面前。

    他这才发现,“想让爷爷奶奶在永镇老宅安度晚年”这个想法,充满了孩子气的浪漫主义与理想主义。

    哪那么多仗剑走天涯的自由与快意。人越长大越明白,现实中更多的是那句烂大街的“人在江湖,身不由己”。

    他也才明白,原来当年奶奶作出这个决定,绝非心血来潮,一定也经过了深思熟虑。

    之所以说是奶奶作出这个决定,是因为爷爷对搬去陵城这件事始终是不情愿的。

    但爷爷没办法。对于他,奶奶在哪,家就在哪。

    年轻时,奶奶是不离不弃,彻彻底底做到了嫁鸡随鸡、嫁狗随狗,最后他们都老了,便轮到爷爷娶鸡随鸡、娶狗随狗。

    爷爷不情愿,却并不心怀怨恨。他去世后,奶奶整理他的遗物,找到了一首爷爷生前不知何时写的诗。

    奶奶把这首诗拿给秦立看。

    皱巴巴的纸页上,有液体滴落、洇湿后又干涸的痕迹。

    秦立猜,那是奶奶的眼泪。

    爷爷一辈子就写了这么一首诗。

    他在这首长诗里反省了自己的一生,说自己年少无知、蹉跎半生,辜负了妻子与儿子。

    秦立记得很清楚,其中有一句是:“只恨年轻贡献微”。

    爷爷说,如果他这一生能做得更好,他们这一家人,应该可以更幸福的。

    秦立重生后这三年,有时想想,他这重生,还挺耐人寻味。

    看似可以逆天改命,实则他出生后,很多事情已成定局。

    他能改变的事情,说多不多。

    说少也不少。

    浪漫主义、理想主义,也没关系。秦立决意试一试。

    至少让爷爷在这座老宅里安详闭眼。

    前面两个问题是政策问题,第三个问题是硬件问题。

    这座四层自建房,是楼梯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