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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五

    白姑挑着水罐走进院子里的时候,聂啰啰刚把那袋旱烟抽完。此时,聂啰啰顺手把烟锅靠在桌子腿上磕着,一撮白白的烟灰便顺着桌子腿散落下来。之后,又前倾着身子用同烟袋包系在一起的那根磨得发亮的铜烟袋挖,围着烟袋锅内细细地清理那些残留的烟灰渣。看到担水进院子的白姑时,聂啰啰立时停下了手中的动作,犀利的目光将白姑上下打量了一遍,心中不由得佩服孙二壮,嘿,这小子,果然是好眼力。

    白姑将两瓦罐泉水倒进水缸里,见水缸还未满,于是又挑起空瓦罐,转身走出了家门,这样一来,让聂啰啰身前身后看了个遍。

    直到白姑的身影消失在大门外之后,聂啰啰便开始说了第一句话,是问李旺的,她试探地问,老哥,如果俺没猜错的话,这挑水的闺女就是白姑?

    李旺见聂啰啰终于开口讲话了,忙应道:嗯!是俺家大丫头。

    聂啰啰立时将前倾的身子直了起来,对李旺说,老哥,咱打开天窗说亮话吧,今天俺就是为白姑来的。

    白姑?你找俺闺女有啥事?李旺吃了一惊,不解地问。

    俺能有啥事?你吃了这么多年的年饭,不知道女大不中留呀?这男大当婚女大当嫁,是天经地义。直说了吧,有人相中你家闺女了。聂啰啰摇着手中的旱烟袋不急不慢地说。

    俺知道你是做什么的,俺还以为你是给俺儿子嘎子来定娃娃亲的唻?李旺辩白着,是一脸的不解。

    你先让俺把你家闺女安顿下,你儿子的婚事包在俺身上了,到时保证给你娶个既俊俏又孝顺的儿媳妇。聂啰啰打着包票扎扎实实地说。

    尽管以后嘎子的婚事还早,媒婆说出的话往往是十有八九兑现不了的,但看到聂啰啰说的这样扎实,还是让李旺心里舒服了许多。于是便提醒说,咱可丑话说在头里,别给俺来坑蒙拐骗那一***些瘸子愣子的来糊弄俺。

    聂啰啰听后呵呵一笑说,老哥你真是看走眼了,你到十字路集称上二两棉花去纺(访)一纺(访),俺老聂说媒这么多年坑谁家蒙谁家拐谁家骗谁家害谁家了?俺不是拉泡屎揣在怀里要大味的,经俺说的媒,说十家就成十家,成十家,家家都过得乐呵呵!

    十家瞎八家的也有啊。个个都成十,那不是媒婆是神婆了。李旺不轻不重地反驳了一句。本来李旺一早上就对这位不速之客的做派看不惯,心里憋着一股气。说完,就重重地抽了一口烟。

    聂啰啰听罢,一点也不显尴尬,反而笑了,呵呵,老哥你真会说话,只是这年头,媒婆说人话,人们都不信了,反而神婆子说鬼话倒是有人信,让你去烧纸送钱你就不敢去烧香许愿。

    李旺再憨也能听出聂啰啰的话里有话,知道聂啰啰不是个善茬,心想好男不跟女斗,不管她什么样的做派,进了俺家的门,好歹也算是个客人。想到这里,李旺心里平静了许多。就想,赶紧就事论事,赶快说完,把她打发走。于是就问聂啰啰,你说是谁家相中了俺家丫头?

    不是别人,就是昨天向小鬼子求情救白姑的保安大队长孙二壮。换了别人,俺也不会跑这十几里山路的。聂啰啰半炫耀半抱怨地说。

    李旺听后立即摇头说,不行!人家这么大的官,俺这小门小户的高攀不起!说完,李旺便将手中的旱烟锅对着桌子棱重重地磕了两下,也不管烟灰磕净没磕净,就直接又摁上了一袋烟,闷闷地抽了起来。

    聂啰啰说,老哥你可不能这样说啊,是人家向你求亲,又不是你向人家求亲,应该是欢喜都来不及啊。

    这时,一直在院子旁听的李旺妻子王氏突然插进话说,他大大,你千万别同意,咱闺女就是跟个要饭的,也不能跟汉奸啊,那是要让老少兄弟爷们戳八辈子脊梁骨的!

    李旺见王氏半路插话,感觉很丢面子,忙叱喝道,你闪一边去,咽你那口气吧。

    王氏仍不甘心,又说了一句,他大大啊,你千万不能把咱闺女往火坑里推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