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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没找到庄大客气,林大锤便急着要去看地塞粮库的炸口.阎永清便陪着洪专员、林书记引路去了龙脉山。

    要说这龙脉山,确实是块风水宝地,它绵延几百里,曲折蜿蜒,就像一条巨龙横卧在这千里莽原上。龙头朝东,龙尾朝西。龙身的右侧就是龙脉县,县城就处在这条巨龙靠近龙头的地方。龙脉山上有个龙嘴洞,龙嘴里终年不断往外吐着汩汩的清泉,一到冬天,那景象更是神奇,洞除了往外流淌清泉,还喷吐着热气,远远看去,真像巨龙在喘气。传说龙嘴洞里住着位神仙,好奇的人便进洞探险,却个个有去无回。龙脉人以为惊动了神灵,为了赎罪,更为了祈求神仙赐福,就在龙嘴洞边上建了座神庙,让神仙永享人间供奉,这故事一代接一代已经传了上千年。县城的东头有一条龙泉河,从龙嘴里吐出来的清泉就注入其间。龙泉河再往东就是无边无际的大荒甸子。龙泉河由北往南流,在县城的东北方分成了两叉,一股水流流经县城,滋养着两岸的人民,另一股水流流进了亘古荒原。那儿是巨龙万千年来眼巴巴望着的地方,也是武大为率领的垦荒大队要征服的地方,更是洪涛、林大锤等无数人企望梦想实现的地方。从县城到龙脉山原本有一条沙石公路,是当年日本鬼子建地下粮库时建造的。这条道刚建成时,车水马龙,可仅仅风光了几年,鬼子投降前,炸了地塞粮库的出入口,这条道上除了上山打猎的和砍柴的,几乎绝了人马的踪迹,更别说车辆的往来了。现在早已是杂草丛生,把路面全覆盖了。再加上去年龙泉河发大水,有的路段路基被冲毁,路面被水浸泡,这条路已经不成样子了。

    吉普车在经过一段艰难的行驶后终于来到了龙脉山下,进了山,路就更难找了。洪涛等人下了车,面前是一片连着一片的密林,密林间间或也有些开阔地,是些榛子棵,灌木丛。

    阎永清把大家领到了一个山坳里,那儿有一片凹地,周围较平整,被一大片丛蒿掩蔽着。林大锤打量着它,直径约有十米来宽,深的地方足有三四米,拨开丛蒿是大小不等的水泥碎石。阎永清介绍说,这儿就是炸口。当年鬼子的运粮车就从这儿进进出出。听说鬼子为了炸毁它,用去了好几车炸药。当时我们就听得几声巨响,惊天动地的,县里的房子都在颤,还以为地震了呢。后来才知道是鬼子把地塞粮库炸了。

    林大锤问道:“当年庄大客气在这里干什么呢?”

    “传说他叫日本鬼子抓来后在塞里帮着看管粮食,具体干啥谁也不知道。你要问他里面的事情,他不是打岔,就是打哈哈。这个庄大客气鬼着呢!”

    “那他没跟任何人说过?”林大锤继续问。

    “也不。听他们村里人说:当年日本鬼子为了修筑这个地下粮库,先后抓了我们上万名中国劳工。除了龙脉县,还有别的县的。完工的时候,就在这山坳里杀猪宰羊,说是为了让庆功,犒劳中国劳工,等篝火点起,劳工们全都围坐在篝火周围时,山上突然一齐开火,顿时山坳里枪声,炮声,手榴弹爆炸声,哭爹喊娘声,乱作一片”

    洪涛环顾四周,青山肃立,静寂无声,细听只有树叶在飒飒作响,凄婉哀怨,如泣如诉,仿佛在向人们述说鬼子当年的罪恶。他扼腕深沉地说:“这是日本鬼子欠我们中国人民的又一笔血债啊!”

    林大锤有些不解地问:“阎副县长,那么多人全死了,为什么庄大客气能活下来呢?他会不会是汉奸呢?”

    “那倒不是,就因为庄大客气的鼻子对粮食有特别的嗅觉,只要有粮食的地方,他就能从外界空气的流动中,嗅出是个什么粮食,在什么地方,地塞粮库的粮食,只要是霉烂的,他就能嗅出烂在什么角落,霉烂的是小麦还是玉米所以,他被抓来后,鬼子就叫他看管粮食。”

    “有这么神?”洪涛已经听到过关于庄大客气的传说,又一次听到依然感到惊奇。

    “那鬼子大屠杀时他在哪儿呢?”林大锤进一步追问。

    “他在地塞里呆了一年多。时间一长,和下面的人都混熟了,就在鬼子大屠杀的当天,就他跑了,据他说是混在一个卸粮车上跑的。”

    “看来他是不愿意给小鬼子干事儿。”洪涛边听边分析。

    “以后呢?”林大锤对于庄大客气在地塞里的每一个枝节都必须了解清楚,尤其是他的政治表现,因为他太需要一个既了解内情,又政治可靠的人了。

    “庄大客气跑了以后,就躲到了关里的一个亲戚家。鬼子到处抓不着他,就到小清河村,把他家房子给烧了。他听说小日本投降了,才跑回来。村里的人因为这事都敬重他,要不,小清河村怎么选他当村长呢?现在他家住的房子,也是全村人帮着盖的。”

    “这个人,非得找到不可!”林大锤下决心似的说。他隐约觉得这个庄大客气是他打开地塞粮库的一个好帮手,甚至可以说是一把钥匙。

    “不过要动员他参与搞粮食的确很难。”

    林大锤相信阎副县长说的是实话,但对他这种畏难情绪,林大锤似乎并不在乎,他更相信“事在人为”、“精诚所至,金石为开”这样的格言。对于阎永清提供的这些信息,林大锤似乎还不满足,他又问:“阎副县长,你知不知道这些劳工中还有没有别的幸存者?”林大锤还希望能发掘出新的线索。

    “传说还有两个,但都不是本县人。能跑出来的,也都隐姓埋名了,所以也没法查了。”

    林大锤现在坚定了一个信心:地塞粮库肯定就在这山里。地库内肯定有粮食,因为从日本鬼子匆忙炸毁地库出入口来看,他们一定是来不及运走这些粮食了,可又不甘心让中国人得到,所以才这么做的。而且这地库里的粮食,十有八九是完好的。马奇山在会上的分析有道理,在开掘地塞上必须下工夫。此刻,林大锤迅速做出了一个大胆的决定,他对洪涛说:“从垦荒大队调一个排来,把这炸毁的口子清理出来,只要肯下功夫,他就不信弄不开它。”

    阎永清见林大锤一根筋,就继续说道:“林书记,东北政府为这事儿也曾派调查组来过,也想把它弄开看个究竟,后来又放弃了。”阎永清的意思很明显:决策者处事一定要慎重,千万不可头脑发热,重蹈覆辙。

    “为什么呢?”洪涛很想知道个中原委。

    “当时调查组认为,既然进出口都在这儿,把这儿炸了,那不就成了死葫芦了,里面就是有金银铜铁它也得生锈,何况是粮食呢,闷着不透气,肯定得变质。”阎永清解释着。

    “那当时就没想法子挖一挖?”林大锤觉得调查组就这么看看就下结论实在荒唐。

    “挖了,造地库的水泥钢筋,都是小鬼子从他们国内运来的,钢钢硬,又厚实,砸了几下,根本砸不动,也就都泄气了。”

    林大锤可一点儿也不泄气。他瞧了一眼洪涛,笑着说:“那50万斤指标还指望着它呢,除非我进去了找不到好粮食,这才算完。”

    洪涛就喜欢林大锤不服输的劲儿,鼓励他说:“你呀,总想走捷径。指标的事以后再说,不过,开荒队晚两天没多大关系。你们一方面要想办法把这洞口打开,另外,你们刚才说的那个庄大客气非常重要,要抓紧把他争取到寻粮这支队伍里来,具体怎么干,咱们回去再研究。”

    林大锤回到县里天已经黑了,本来想开个碰头会,因为事先没通知,只好等明天了。

    六辆大卡车出了龙脉县城,一路高歌,来到了垦区。下了车,刘美玉和金晓燕拿了行李没顾上找自己的宿舍,就先去探看她们未来的“家”--亘古荒原。荒原真辽阔啊,无边无际,一直连接到天边。站在荒原上,天、地、人三者,自己俨然就是顶天立地的巨人。她俩躺在荒原上,感觉就像追日的夸父视野从未这样开阔过,天湛蓝湛蓝的,淡淡的云像一片片轻纱在缓缓地移动。阳光洒满了全身,身下是未开垦的处女地,软软的、松松的、热热的,泥土的清香一阵阵地沁人心脾,第一次享受这荒原上温煦的阳光和清爽的风,让人感觉无比的惬意。她俩就这样静静地躺着,“天当被子地作床”来形容此刻的感受,再真切不过了。暑气蒸腾着,那是大地的躁动。闭上眼,这儿是她们梦开始的地方,也是将要用青春和热血来书写壮丽人生的地方。

    离她俩不远,有一排排刚刚搭起的马架子。所谓马架子是一种用树枝搭成的简易房,墙是用树干编成的,上面再用掺上麻丝和碎麦秆的土和成了泥抹平。房顶也是用树干铺就的,树干上再铺上草帘,然后用土一压,马架子就成了。如果用作宿舍,那么再用树干在屋里贴墙搭起两排架子,在架子上面铺上木板,长炕就完成了,中间砌一条火龙就是宿舍了。如果要用作办公室,那么只要在长条的马架子里隔出一些小间,搬些桌椅就可办公了。在最外边的那座马架子上,树枝搭起的拱门上“垦荒大队”四个大字赫然醒目。在门口的空地上停着两台拖拉机,这是小伙子们最感兴趣的。

    武大为盯着两台小火犁机看了一会,笑着说:“这玩意儿还挺新的。”

    “是外国产的吧?什么牌子呢?”王金龙瞧着那上面的外文,好奇地问。

    “这台是德国造的哈拉马库,那台特比尔是美国造的。”武大为像个内行似的。

    “小鬼子在这儿作了孽,也算给咱们开荒大队积了点德。”郝前进欢喜地说。

    看着王金龙跃跃欲试的样子,武大为鼓励道:“王金龙,你开过坦克,还摆弄不了这玩意儿?上去试试这俩家伙怎么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