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灯
护眼
    韶音吃了药,沉沉睡着了。瘦削的脸庞精致而苍白,安静地躺在那里,犹如泥塑的瓷娃娃,瞧不出几分活人的气息。

    涵儿守在床边,时不时伸出小手,探探母亲的鼻息。她太脆弱了,双唇几乎没有血色,胸膛起伏的弧度几乎捕捉不到,令他几乎不敢眨眼。

    大夫的诊断,他在旁听到了。

    母亲的身体已经差到定地步,可能扛不过去了,非常不容乐观。

    “涵哥儿可要歇息?”

    涵儿摇摇头,拒绝了丫鬟的劝说,唯恐错眼,母亲就在沉睡中没了气息。

    他不愿意如此。母亲好不容易熬过昨晚,又在齐王余党的手里苦撑下来,她不该就这样离世,她坚持得那么难,不该就这样败给命运。

    不知不觉,天色暗下来。

    丫鬟点了灯。

    涵儿换了个姿势。从盘腿坐着,改为伸直双腿。他仍旧盯着母亲安静的睡颜,因为盯得太久,眼睛有些酸涩,于是举起小手揉了揉。

    “涵哥儿可要用晚膳?”

    涵儿看了眼,点点头:“端过来吧。”

    他就在韶音床边用的晚饭,寸步也不离开,甚至吃着饭,都时不时回头看眼。

    丫鬟和嬷嬷们看在眼里,都不禁心下感叹,这孩子真是纯孝,不枉夫人生养他场。

    涵儿吃过饭,肚子里有了底,渐渐冷静几分,开始思考起来。

    母亲的身子还是有两分希望的。

    虽然大夫那样说,但他仔细想了想,经过贺知砚的场颠簸,母亲都能硬生生撑下来,可见她的身子没有大夫说的那么不堪。

    否则,她都撑不到回府,说得难听点,只怕在路上就……但她不仅回来了,还强撑着吃了药才睡下。

    洗了手,漱了口,再次爬上床,守着母亲。

    这时候,他才有心情去想父亲。

    刚刚想到,便不由得眼底涌现讥讽。右脚废了?那可太好了。

    这是他唯对贺知砚不觉痛恨,反而有些赞许的地方。他干得太好了,简直干得漂亮!

    涵儿守着母亲,期盼她醒过来。同时忍不住想,倘若母亲醒过来,熬过这遭,活下去了,以后呢?

    父亲是那样的人……

    然而他又知道,倘若母亲活下来了,那么五姨母绝无可能嫁给父亲,倒算是半桩好事。

    那边,徐瑶月听下人说侯爷没吃晚饭,心中担忧,亲自端了饭菜送去听雪堂。

    “出去!”

    刚刚走到门口,就听到屋里传来声。

    脚下顿了顿,她轻声道:“姐夫,是我。”

    屋里静了片刻,随即传来沙哑的声:“进来。”

    徐瑶月推门进去。

    秦锦夜卧在床上,不过半日的工夫,已经双眼凹陷,胡茬露出,阴郁又落拓。再无晨间的威风意气,勇武刚猛。

    徐瑶月心里痛,端着餐盘走近:“我听下人说,姐夫没有用晚饭?”

    “不想吃。”秦锦夜想说,又觉得过于幼稚了,于是没有说出口,改道:“放下吧。”

    徐瑶月将餐盘放在桌上。

    她绞着双手,站在旁,欲言又止。

    “可有受伤?”倒是秦锦夜先开口道。

    徐瑶月怔了怔,随即摇头:“没有,多谢姐夫挂怀。”

    “嗯。”秦锦夜点点头,想到白日间少女勇敢地挡在他身前的情景,呼吸微窒,说不出的情愫在心底蔓延开来。暗暗握起手掌,他沙哑的声音低低地道:“以后不要如此鲁莽!”

    徐瑶月脱口想说,她没有鲁莽!

    但是这话又不该说。她用力抿着唇,心里片涩意,说不出的甜与酸交织着,良久,她喉头动了动,轻轻地说道:“若有下次,我还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