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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6

    在直哉离开后的第一天,我被绝望吞没。

    有那么几个瞬间,我想过“与其这样下去,还不如去死”。

    我以为自己已然丧失了生存的欲/望,就此一蹶不振。但令我自己都感觉到惊讶的是,在一天之后,我便开始渐渐拾回力气。

    或许是因为常年从事高危工作,无形中增强了心理素质吧。

    我开始冷静反思自己的行为,还有直哉的行为。

    从小他就是一副趾高气昂的模样,我早已见惯了他的臭屁,却也理解背后的缘由——禅院家本就人才济济,他又是在这样的家庭中也少见的天才。

    处于众人之上、一人之下的顶端,想必是骄傲得鼻子都要翘到天上去了吧。在他的认知中,自己会成为下任家主也只是早晚的事。

    同样,在他的认知中,我不会离开他也是理所当然的事。

    可在一夜之间,这两件事都遭到了颠覆。

    ……也难怪他会狗急跳墙了。

    那么,我呢?

    我啊……

    我是个自大的瞎子。

    我犯了女人们常在恋爱中犯的错误——以为自己是特别的。

    一直以来,就算他再怎么恶劣,也只是小打小闹的程度,以至于我轻视了隐患。

    我本以为就算出身不同,我们也能以一种独特的方式连接在一起。

    有时信任是不需要任何理由的。我对直哉的信任就是这样。我以为他绝不会伤害我。

    但现在看来,这种信任真是蠢死了。

    认识到这一点后,我的怒火逐渐冷却,化作一片薄冰。

    在暗室的寂静中,我想:我一定要逃出去。

    无论如何。

    或早或晚。

    但事情并不那么顺利。禅院家很大,我不知道自己身处何处,就算能挣脱,也难以突破重重拦阻——我已经失败过一次了。

    外界的帮助也几乎指望不上。乐队的人都是些散漫的家伙,不知道何时才会发现我失踪,就算发现之后报警,也很难能找到我。而咒术师的同事们大概正因为涩谷事件而处于混乱之中,可能也要很久之后才有空闲来担心我。

    这样想着,仿佛又要滑入绝望的沼泽之中。

    最终将人击败的不是困境,而是无力感。因此我努力将悲观的念头甩出头脑,就算知道希望渺茫,也要努力自救。

    我开始观察前来照顾我的禅院家成员。

    遵照直哉离开前做出的安排,我的三餐按时送来,也有人负责清理。这个房间没有窗,看不出时间,但能够根据他们进入房间的时间点来推测时刻。

    前来送餐的是一位近四十岁的妇人,身着素色的和服,黑发一丝不苟地盘在脑后。

    在幽暗的光线下,依稀能看出她年轻时是位美人。但如今全无生气,端正的面容也只像是木刻出来的一般,完全看不出她在想什么——或许根本什么都没有在想。

    要是被一直关在这里,我大概也会变成她这幅模样吧。

    想到这里,不禁汗毛倒竖。

    我试图向妇人搭话。她抬眼看了看我,并不理会我眼中的恳求,只说:

    “如果有什么需要的,就请告诉我或是其他仆从。

    “直哉大人吩咐过,要好好照顾您。”

    从她冷酷的眉眼中,我看不见哪怕一丝希望,转而试着求助于其他人。

    但这些人更为冷漠,仿佛把我当做瘟神,连我的声音都直接无视掉,不作回应便匆匆退避。

    等房间只剩下我一个人,我便开始祈祷伏黑君能平安无事,最好能替我打爆直哉的狗头。

    但令人失望的是,约四天后,直哉完好无损地回来了。

    17

    以防我生出褥疮,锁链松开了些许,让我能活动手脚,但不足以让我离开床铺。

    禅院家下任家主连脚步声中都带着嚣张,一听便知道是直哉,而不是唯唯诺诺的下人们。拉开门时,我背对他躺着,悄无声息,心里却泛起阵阵冷意。

    他回来了,这意味着什么?

    他杀死了伏黑君吗?

    “看都不看我一眼么?真冷淡啊。”

    调笑的话语从背后传来。

    我不想看他的脸。但我知道他是笑着——他的声音在笑。

    为了让我无力逃脱,每天送来的餐食虽然精致,但分量很少,只是勉强能够保证身体的运转。

    不仅身体没有力气,心灵也泛起阵阵疲倦。我暗自愤怒,却提不起劲来骂他,只好无视他。

    身后传来微微下陷的触感,他的手穿过腰部与床铺之间缝隙,从背后搂住了我。

    回想起之前的遭遇,我感到一阵猛烈的反胃,像是被湿黏冰冷的吸盘紧紧吸附住了那样,从接触到他身体的部分泛起战栗。

    颈侧感受到温热的吐息,伴随着他独有的柔滑语气。

    “……我可是差点死掉啊。”

    话语中故意带上些委屈。我不由得发出嗤笑。

    “差点啊?还真可惜。”

    他没有回应,绕到身前的手用力按住我的肩头,将和服本就敞开的衣领又扯下去一些。

    正当我以为他又要做些什么,肩上忽然传来痛感——他在那里用力地咬了一口。

    一阵怒火涌了上来,我掰他的手,用脚踹他。他松开了口,像顽劣的孩子那样哼笑着将脸埋进我的颈窝,将我用力抱住,制住了我的反抗。

    带着像是动物一样纯粹的报复心,他咬得很狠。被咬过的地方泛着火辣的痛意,想来是留下了咬痕。

    愤怒让我加重了呼吸。直哉却还是一副嬉笑的态度,好像他对我所作的一切,只是孩子般的恶作剧,而不是恶毒的伤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