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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竟然还活着。”温沐绕过他, 径直走到桥上。

    羁源不解,看着手里的沧珠,以为她在关心自己, 可她下一刻却说:“先前我去翮欢楼,看见你和魅蛇了。”

    她向来不会疾言厉色,面对他却开始讽刺挖苦。

    羁源用一种锥心的目光望着她, 整个人有些茫然。

    温沐道:“我以为你不会与旁人接触, 现在看来什么都会改变。”

    他紧紧握着沧珠,指节泛着冰冷的白, 沉声道:“你都看到什么了?”

    温沐不管他是不是心虚, 只是笑道:“该看见的,不该看见的, 都看见了。”

    她从衣服口袋里掏出一根细长的白绫, 展开后在手中理了理。

    自从眼睛看不见,她就习惯用白绫覆面, 方才为了见辉琉, 拿下来片刻, 如今又重新戴了起来。

    她背着手打不好布结,羁源按着她的肩膀,让她停下来, 细心地替她包扎。

    温沐站在桥上,桥下漏出几丝凉风, 吹着她散下的乌发。

    “先前我在荒地, 听见一群人说用魅蛇勾引你,在你情迷时动手, 今日我去翮欢楼, 闻到催情香的味道, 以为他们已经得手,没想到你还是逃了出来。”

    她感觉身后的手一僵,手掌触碰到头的时候报复性敲了一下。

    温沐闷声,回头看了他一眼。

    羁源坐在石桥的栏杆上,抱着手,垂眸看向水面,纤长的睫毛沾了水一样,又浓又亮。

    他明显不太高兴,但不是因为温沐发现魅蛇的事情。

    虽然很多事他都不愿开口,但这次却固执地问她:“你就那么走了?”

    温沐叹息,明明面无表情,可一眼看过去,却还是忍不住心生怜惜。

    “是啊,我当然要走,当年我打扰了你与声蓝姑娘的春宵美梦,落了个身死魂灭的结局,如今再不有点眼力见,是不是又得死一次?”

    他失魂落魄地站起来,皱起眉头,轻轻闭上眼睛。

    随后,对温沐解释道:“那只是幻境,我给旁人看的,不知道你闯进去了。”

    就算他不说,温沐也能猜出来荒地见到的人是谁,整个无夜城,除了后卿没人能让羁源忍耐这么久。

    他不会对后卿动手,却也不会坐以待毙。

    那条魅蛇大抵只是两人多年抗衡的冰山一角,当年羁源的母亲为了活命选择将后卿从暗河送出宫外,双生子中只留下羁源,却阴差阳错害死了她另一个儿子。

    后卿自生下来,从来就没作为人活过。

    他被羁源用另一种方式复活,心里自然怀有怨恨,恨母亲放弃自己,恨为什么死在暗河里的不是羁源。

    也许后卿根本没想杀他,羁源也由着他报复自己。

    两人心里都有疙瘩,若不这么纠缠几百年,恐怕早就一别两宽,相忘江湖了。

    温沐点头:“倒底是血肉至亲,后卿那么害你,你都没有对他做什么,我们仅仅想活着,就碍了你的眼,玄昭寺那么多无辜的人,结果连一个觉都睡不好。”

    她睫羽微颤,神情变得痛苦。

    “我以前练功很辛苦,真的非常想好好睡一觉,我知道不能睡觉有多么痛苦,他们那么累,夜里被艰难地叫起来,最后在恐惧和茫然中死去,我亲眼看见,一百多个人,没有一个活下来。”

    说着,她只觉眼眶湿润,喉咙吞了刀子一样疼。

    “还有……我的师兄。”温沐抬眼,怨恨地看着他:“你见过我灵溪师兄吗,他才二十几岁,为了我连一个包子都舍不得吃,从上京走回玄昭寺,两条腿肿得让人不忍心看,可他来不及休息,被你放出的厉鬼掏空心肺,从此再也不能睁开眼睛。”

    羁源定定看着她,看不出悔恨,只是露出了无奈的表情。

    他轻声道:“忘了那些人吧。”

    温沐震惊,整个人都颤抖起来,她极力控制住自己。

    自己说了这么多,到底在期待什么,他的痛改前非吗?

    “忘了?”她难以置信:“你让我怎么忘。”

    温沐忽然退后,摇头道:“算了,是我太傻,竟然同你说这些。”

    看出她眼里的失望,羁源声音沙哑,说道:“我知道我从前做错了很多事,那些我都会一一补偿,玄昭寺一事,希望你能放下,不要再过多纠结。”

    一声清脆的巴掌惊动了远处的白羽,他要上前,却被羁源拦下。

    温沐一字一句道:“我不想放下,我只想让你偿命。”

    她握紧匕首,快步往桥下走去。

    羁源凝视她离开的方向,久久未动,一番思索后,终于下定决心。

    自那夜后,辉琉已经开始行动。

    他先摸清水牢的位置,而后趁机在鬼将们送出朱家人员时潜入水牢。

    温沐等了三天,却不见辉琉和珠云出现。

    拖的时间越久越危险,为了计划不被发现,温沐只能一个人行动。

    根据玄石刃的指示,她很快将魁蛇的大概方位锁定在无夜城中。

    从自己的屋子走出去,哪个方位会是玄石刃异动她就往哪个方向走。

    等到玄石刃红地烫人时,她再抬头,眼前竟是羁源的翮欢楼。

    温沐愣了一瞬,幸得羁源不阻止她进入此地。

    昨夜她又扔了一颗沧珠,现下羁源不在无夜城里,只有白羽守在外头,又和前几日一样,站在墙上看着她。

    温沐脸色发白,一看就是心虚。

    但她已经进了翮欢楼,只要是羁源的住处,旁人都不可以进入,不说羁源的威压,就是结界都过不去。

    他就算心里怀疑,也只能乖乖等着温沐出来再查探。

    这次温沐没有上楼,而是在玄石刃的指示下找到一处密室。

    她刚准备打开密室的门,脚下就踩了空,整个人滚了不知多远,重重摔在阴暗的石洞里。

    温沐艰难起身,玄石刃却突然发出剧烈的动静,等她抬头一看,眼前竟是一条眼睛血红的大蛇。

    这蛇大到难以形容,每一块蛇鳞都有半层楼高,蛇鳞中锁链穿透而过,辉琉和她说过,锁链连接的是羁源筋脉,断一条锁链就会损他一条筋脉。

    等到锁链全部断裂,魁蛇便可重现鬼城。

    因为温沐的出现,魁蛇嗅到外人气息,它只是动了动身子,瞬间整座无夜城都开始地动山摇。

    白羽从墙上摔下来,心中知道不好,惊愕地冲进翮欢楼。

    就在此时,一声清脆的琵琶从头顶传来,直接炸聋了他一边耳朵。

    白羽捂着流血的右脸,跳到角落寻找掩蔽。

    他抬头,却见翮欢楼的屋顶上,坐着一个玄袍男子,那人手持琵琶,脸戴面具,手指轻轻一动,琵琶如流水般响了起来,从四面八方传播出去。

    随着琵琶逐渐激昂的演奏,无夜城的结界慢慢模糊,甚至出现破绽,无数金衣大军聚集在鬼城周围,将无夜城包围起来。

    琵琶声倾泻而下,引领大军前进躲避。

    温沐小心翼翼靠近魁蛇,它的蛇头仍然能够转动,不过所幸,看起来并没有攻击她的想法。

    温沐拔出玄石刃,魁蛇猛然焦躁起来。

    她割断锁链,那黑色的锁链,竟然渗出丝丝鲜血。

    羁源的脸在脑海里浮现,温沐握着另一只手,安慰自己:没关系的,现在的一切,都是他欠灵溪师兄的。

    魁蛇身上有十条锁链,穿过它的头,身,尾,使它无法动弹。

    温沐照葫芦画瓢,一刀插在魁蛇身上,想让它带自己出去。

    结果这蛇和先前在幻境看到的不一样,它阴沉沉回过头,冷静地与她对视。

    温沐握着手里的半块鳞片,颤抖着躲进角落。

    就在魁蛇越靠越近,一只脚忽然出现,踹在它头上,将它踹翻在地。

    这蛇也是刚刚活动,还没反应过来,不然凭借珠云的身手,不可能有这么大的威力。

    他拉着温沐,迅速飞了上去。

    等到地面,还没等温沐说话,就直接拖着她离开翮欢楼。

    温沐惊喜道:“辉琉终于把你救出来了。”

    珠云回头看她,怒道:“什么辉琉,我自己跑出来的。”

    温沐疑惑,“那辉琉呢?他不是去救你了吗。”

    珠云道:“我没见过他,今日结界突然松了,我才逃出来。”

    温沐心一凛,问道:“当真?他真的没去救你?”

    珠云气急:“我能骗你?”

    话音刚落,他们就被拦在翮欢楼外。

    眼前百万大军,穿金戴甲,从上而下,将翮欢楼重重包围。

    高高的楼顶之上,辉琉手持长剑,换上金甲,号令金枫军,冷漠的望着他们。

    身后的魁蛇从地底游上来,攀在翮欢楼上,将头悬地很高,开始寻找城内的阴灵。

    温沐注意到角落里受伤的白羽,有些不大明白现在的情况。

    她的声音传不了那么远,只能用眼神来

    表达自己的疑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