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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木槿又有了种荒谬感。

    她向明姑姑等人笑道:"我处境尴尬么?为什么我没感觉?人道一孕笨三年,我这还没生呢,就迟钝成这样了?"

    明姑姑忙笑道:"娘娘快别多心了!皇上对娘娘怎样的,奴婢等都看在眼里;这边国主虽然没回来,只瞧着梁王爷那等殷勤,也不该多心。"

    木槿弯了弯唇角,"我不多心!"

    她转头看向花解语,"既然来了,先在这边住下吧!楼相那里,我会派人过去打探消息,先问明白此事因果再说。"

    "打探消息,问明因果..."

    花解语顿时面如死灰,眼睛瞬间抽空了神采,黑洞洞地看向木槿,忽"咯"地笑出了声,"皇后说这话,其实是打算放弃楼相吧?他那边顶多只能再支持五六天,等皇后探明消息,去替他收尸么?"

    她的声音森冷尖厉,竟已转作质疑指责的口吻。

    木槿身畔从人不由变色。

    明姑姑怒道:"你这是什么话?难道就凭你一面之辞,便要皇后拖着八九个月的身子,奔赴疆场营救楼相?"

    花解语一抹泪水,站起身向明姑姑抗声道:"奔赴疆场又如何?皇后娘娘既是大吴皇后,又是蜀国公主,哪拨人马都会尽心保护!便是他们碍于圣旨不肯出兵相援,皇后要求他们送几日粮草解去朔方城燃眉之急,应该不难吧?楼相若非因为舍命救护皇后娘娘,焉会被如此猜忌!他为了皇后遍体鳞伤,好容易挣扎下来,还免不了受那致命一刀!凭什么?凭什么?皇后为他走一趟,难道不应该吗?不应该吗?"

    木槿的心跳很激烈,却只冷眼看着她,不肯露出自己踌躇之色。

    许从悦却已耐不住,喝道:"花解语,你闹够了没有?凭什么?我倒还想问你凭什么!皇后凭什么信你?一忽儿跟慕容继贤情绵绵,一忽儿对我情深意重,泾阳侯府里如果皇上给了你机会,只怕还会对着皇上甜言蜜语吧?如今,又对楼小眠忠心耿耿,情深似海...一个朝三暮四人尽可夫的青楼妓女,满嘴谎言的贱人,不知这样装腔作势演戏给谁看?"

    花解语抬眼看他,黑沉沉的眼睛如无底的深渊,"你不信我?"

    许从悦冷笑,"你扪心自问,从当年在上庸,到后来在京城,你两度成为我姬妾,那么长时间相处,你跟我说的话,可有半句真心?好吧,我说笑话了,你这种人哪里还有真心?连真话都没有吧?跟我说的那许多山盟海誓,一百句中有没有一句是真的?"

    除了木槿,屋中明姑姑、如烟,以及在门槛外静听的青桦、顾湃等,投向花解语的眼神都变了。

    原来还有些狐疑怜惜,此时却都已转作鄙夷不屑。

    细论其人品,的确很是不堪。

    身为许从悦姬妾,到底曾和多少贵家公子暧昧不清,只怕连她自己都不知道。

    若不是曾经救过木槿,又与楼小眠交往密切,谁会把这样的女人看在眼里?连多说一句话,都是脏了自己。

    花解语环视四周,踉跄退了两步,喃喃道:"是哦!是我错了!我以为和楼相在一起,便能如他一般高洁...其实我从未匀到他的高洁,反而脏了他..."

    她看向木槿,通红着眼睛道:"可我对楼相的确是真心的,皇后信吗?我千方百计逃到这里,不是求自己的富贵平安,而是求楼相的一条命,皇后信吗?"

    木槿不答。

    那泪痕满面的脸又转向了许从悦。

    花解语低低道:"雍王...其实你是信的,对吧?即便我说过千万句假话,你也知道我我今天说的是真话,对吧?其实...你就早知道!"

    她握紧了拳,狠狠的瞪着他。

    许从悦不觉退了一步,然后敏锐地感觉到木槿倏地射来的锋锐目光。

    他咬紧牙,僵着身体再不敢动,也不敢再说一句话。

    花解语的神色转作怨毒。

    但她居然轻轻地笑了笑,如浅浅一抹月光清澈澄净,映得那泪水洗涤过的苍白面容异常的清丽动人。

    "我会证明给你看,我没有说谎。我什么都不要,只要能救下楼相..."

    颤着手指,她从袖中掏出一封信函,却看也不看,狠狠扯着,用力撕作两半,连里面的信笺都被扯破,一起掷到地上。

    木槿正要令人捡来看时,忽听花解语凄厉叫道:"公子!"

    人已飞身而出,如一枚紫色的蝴蝶,又如一片凄烈的霞光,狠狠地撞在了柱子上。

    众人惊呼声里,沉闷的"咚"的一声,那个颠倒众生的绝色姝丽已柔软地倒了下去。

    许从悦失声唤道:"解语!"

    人已冲上前去,将花解语抱起。

    木槿再顾不得斟酌沉吟,连忙奔过去看时,花解语满额鲜血,颅骨破裂,眼见是没得救了。

    许从悦不顾自己手上的伤,慌乱地拿丝帕堵她头上汹涌的血,哽咽道:"解语,解语,撑着点儿,这里有太医!我...我这就叫人来救你!"

    花解语的眼睛张开一线,氤氲的眼睛蒙着浓浓的雾气,似在看什么,又似什么都没在看。

    木槿身子笨重,已经蹲不下来,只得跪坐到地上,握住她的手,低低问道:"解语,你可还有什么要说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