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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甭管这声五香屁是谁的放的,但反正是没能放完。

    任不断前脚刚察觉到封十三耐不住,去找李州府的麻烦,后手便暗自掐灭了个“铃哨”过去,示意那不知道在哪儿浪的卫冶赶紧亲自过来抓人。

    所谓“铃哨”,就是天鼓阁的冶金师们不久前研发出来的一种形如铃铛,内覆帛金嵌板,燃金则显光,掐碎则光灭的通信器。

    虽然仅能凭此确认状态,其余的一概不能干,相比于价格高昂的研究成本而言,功能着实鸡肋了些,但不得不说,此物用来让人私相授受、偷情把风,表面一套背后一套的代替眼色行传达之意……都轻易不露陷,很有奇效。

    于是李岱朗刚石破天惊地冒完那句话。

    不知道从哪儿蹿出来的长宁侯便阴恻恻地冲他打了声招呼,不阴不阳道:“知州大人的精神头不错,活蹦乱跳的,看来是欢迎旧友的厚礼准备得差不多……还嫌太薄了,不希望拣奴与你太客气,免伤了咱俩情谊?”

    其余的话,李知州算是一个字都没听进去。

    唯独“厚礼”,“嫌薄”,还有“客气”几个词听得明明白白。

    他登时闭口无言,彻底收了背后给侯爷上眼药的心,客客气气地陪着笑,一边和封十三假模假样地说着“长宁侯品行清正,为人处事皆肃穆端方,所过之处,无人不为其冠玉之姿倾倒……”这样的亏心话,不时还催促婢女手脚利落点,别扰了贵客清净。

    一边轻手轻脚地将侯爷本尊请到了布设最好、景致最为风雅的听竹院里,请这位爷抓紧收了神通,放他一条生路。

    这些话,陈子列越听越觉得耳熟。

    他思来想去,终于忍不住转头同封十三小声说:“这不是咱们奴爷那天让任大哥出去骗……啊不,出去传的你的优点么?”

    封十三却没回他这欠揍话。

    他只是心下一沉,情绪异常沉重:“……这都不肯说,看来瞒着我的还真不是件小事儿。”

    几个人已经站在了听住院的正门前,他俩住的厢房就在隔壁的竹林旁,任不断俨然是得了晋升,正指挥几个小厮替他搬箱子,而身后站的拣奴却懒洋洋地半眯着眼,脸白里还透着点明显的青,像是没什么精神,带着几丝困意与李大人说话。

    “是没睡好吗?”封十三忍不住又想。

    接着,他就活像是被人在脑子里狠狠扇了一巴掌,自作多情的尴尬让他浑身发烫得疼。

    封十三头也不回地走进了厢房里,生平第一次把拣奴丢在了后边儿,他竭力忍着想要回去交代一声的冲动,心说:“关我什么事呢?是因为好日子过久了,才犯贱没够吗?”

    翌日,好好休养生息了一通的卫冶瞬间又恢复了往日的铁石心肠。

    他昨日刚强撑着迟来的困意,跟李岱朗分毫不让地掰扯完一应事宜,又因着那点儿说不出的愧疚怜惜,锱铢必较地替封十三要来了贵门之宾的礼遇,可结果等他一转身去寻人,才发现那不识好歹的小兔崽子居然还真敢丢下他走了,连一声也不吭。

    任不断嘲笑了他一整晚,每个字都很没眼色地往他心上戳。

    卫冶困倦的大脑已经彻底转不动了,心下本就不好受,再听他说这些幸灾乐祸的破话,面上直接带出了苍白抑郁的神色。

    然而烦归烦,嘴上已经没力气反驳了,卫冶只好把此人一脚踹了出去,连同佩刀一块儿丢在了地上,让他找个地方自己安分地去世,别打扰侯爷就寝。

    直到今天一早醒来,才能从洗漱完毕的卫冶身上看出点活人样儿。

    任不断仔细打量着他的脸色,往边上看了眼,见四周没人才压低声音说:“这两日耗神太过,药效没得快……要不今日还是我自己出去吧,去趟鹭水榭而已,童姑娘也在,再说也就是去听个消息,出不了事儿。”

    童姑娘叫做童无,是老侯爷当年打过西州瞳阳关时救下的遗孤。

    老侯爷原先是打算救人一命以制杀孽,养大了就放出去该干点什么干点什么,甚至出嫁还能从侯府的正门出。可童姑娘相当有志气,学得一身好武艺,不惦记男人,也不愿进踏白营,反而是跟着卫冶去了北覃卫。

    说是跟,其实主要是为了查自己的身世。

    北覃卫是圣人耳目,监管官员也探民私,按理该是万事皆知,可不知道怎的,唯独童姑娘的那点儿来路不明的记忆,怎么查也查不到,至今还是个摸不着底的迷,于是只好一路耗下去。

    如今算来,也该二十四五了,被卫冶这丝毫不怜香惜玉的派在鹭水榭里作乐伎。

    卫冶没说话,摇摇头,往怀中藏了柄鱼隐刀。

    任不断见他软硬不吃,当场有些急了,他皱着眉短促地骂道:“你这时候犯什么轴?本来剩不下几颗解药了,之后用得到的地方还多着,你难不成甘心这么些年的蛰伏功亏一篑——还是因为没药了?”

    “光掉头毛儿不长脑子,说的就是你!”卫冶不耐地骂了句,“昨天我们才从鼓诃出来,今日李岱朗就去绑……去请那徐达过来,又把周宜山的家眷全给弄来,你当人是傻子么,心里没点儿数么?你把人家当直筒,人家指不定早盯着这趟了!怎么会让你顺利如愿?”

    任不断一愣:“那……”

    “那什么那,我没剩下几颗药,动不了太多手,你得跟着一起去——切记,能好好的明面儿上请来,你就别露面,一旦动了手就要斩草除根,别走漏了风声,至于别的都不管,只这三人,打废了都要给我把人扛过来。”卫冶说,“钱同舟那边我自会接应。”

    可那府里不就空了……哦?

    任不断瞬间就卫冶昨日死命要给两个少年请来武学师傅的行为,恍然大悟起来。

    简直是蠢的赛种猪。

    卫冶懒得理他,想了想,还是叮嘱了一句:“快去快回,鹭水榭那边我可能要久待,几个月不见,童无手上的新东西只多不少,而且顾芸娘也在,我今日最早也得戌时回来,天都黑了,更加容易生事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