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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旌旗曾拥万貔貅,霸业承想尽东流

    五年不见的帝都还是这么恢宏霸气,被赏赐的将军府就坐落在这一百多座殿堂楼阁和亭台桥榭之中,与大户门第毗邻。

    日渐消瘦的顾北岩屈膝静卧在窗边,窗外层层叠叠的白云投射下点点暗影,随着风浮动恍惚,空气中也泛着压抑的闷热。

    “他怎么会在白奕那里呢?”

    顾北岩伸出食指逗弄吃食的蜂鸟,一旁的江程闲来无事就陪在顾北岩身边,看他清瘦的身形无可奈何。

    “我听说容修经常去拜访文人雅士,这江在京城有算得上有名气的,妍妍你不要多想。”

    不用猜江程就知道顾北岩口中的“他”是谁,除了容国府的容公子,谁还能让顾北岩这么挂念呢,搞得他江程都有点心里泛酸了。

    江程又看了顾北岩一眼,手中的笔一点点勾画出顾北岩静卧的景象。没想到十几年过去了,搁笔的他画艺还称得上像模像样,以前绘画的习惯居然还留着。

    只可惜,家破人亡,白师傅生死未卜,再也不会济济一堂,今后闻名天下的清雅居士不再向父亲打趣,称道“芙蓉万里潇湘路,雏凤清于老凤声,疾风他日必胜宫邺。”,父亲也不会捋着胡须,余光锁着恭敬立在一旁的自己,笑着应声“白兄过奖”了。

    这么一个简单的场景如今只有幻影埋在他的心里。

    “阿修,咳咳”顾北岩想辩解,却不可遏制的咳嗽起来,连忙用手帕掩住,回避江程的视线。

    “妍妍?你是不是因为那一晚染风寒了?”

    顾北岩一咳便把江程的思绪拉了回来,前几日妍妍好心救下容修,对方却不买账,妍妍本来就身体孱弱,那一晚一定是染了风寒生病了。

    顾北岩掩住染血的手帕,低头应声道:“是。”

    “你啊!就是让我不省心……”江程一双剑眉紧蹙,看见顾北岩低眉顺眼的模样也不忍心说教他,放下笔,下楼吩咐下人给顾北岩熬姜汤驱寒。

    “你等着,我去去就来。”

    “好。”顾北岩看着江程离去的背影,心里松了一口气。无论怎么样,总好过让江程知道自己病入膏肓时日不多强。

    顾北岩看了一眼夹杂着几丝乌黑,甚至有些泛紫光的痨血,一言不发的让蜂鸟叼走,消灭一切江程发现的可能。这毒已经五六年了,虽然是顾家研制的,他却解不了,而唯一能解的人,他的侄子顾南烟也已经失踪十几年了。

    顾北岩拢了拢薄衾,闭上眼打盹,等江程回来。

    几里外,江水流动,烟柳画桥,依江而建的茅草屋内罕见的传来欢声笑语。

    “杜兄弟,你的那个时代小五爷我想都想不到,且不说其他的,单单辫子裹脚这些破烂玩意儿,满清先祖来这中原的时候下达这方面的勒令就没有生效,前朝的余孽还固步自封,作茧自缚。后辈居然可以改变,大清朝比不得,比不得。”

    看着江欣喜的模样,容修也没好意思说,这些陋习的帽子今后的一百多年都扣在了清朝政府的头上,近几十年才被人们普遍了解。

    江低头看着碗中的酒水,喃喃道:“杜兄弟,你说我会不会喝高了,一觉醒来又回去了。”

    “人生如梦,俄然觉,则蘧

    蘧然周也。不知周之梦为蝴蝶与,蝴蝶之梦为周与?今犹在,不知梦游西晋还是神魂覆灭,身处他乡。”

    江呵呵笑道:“杜兄弟还自欺欺人么?西晋东晋,国破山河,从二十年前以来就已经不是历史上记载的西晋了。以前销声匿迹的无夜城二十年前异军突起,构成现在近乎三国鼎立的局面。大发国难财的各门阀如今依然蚕食气息奄奄的晋国。你我本不该存在于这里,可是我们在,就算有史料记载,这段历史又该如何书写呢?容家,肖家,有哪一个被记录了?你若说你看到的历史记载是历史,那你在这里看到的经历的又何尝不是。”

    “历史的真伪的确有待考证,而考证来考证去,也没有一个定论。可是你说的这一点或许是真的,我们存在于一个与历史平行的世界,而且在几十年前和现有认可的历史断了联系,向另一个方向发展了。”

    容修无奈笑笑,原本以为自己还处在同一个世界里,一个自己跨越时间溯流而上,就可以再看见以前的世界里,可是不是这样就算熬过千年也回不去,看不到原本的景象了。

    江惊异于容修的失神,问道:“嘻,我现在有些看不明白你了,干嘛执意遵从原有轨迹?这世界已经变了,而且,这不就是你想要的方向么?大厦将倾,你想力挽狂澜,如今历史的方向不再是以前那一条,你又何必畏首畏尾?!说什么篡改历史,容修,你该放手一搏了,因为你现在正在历史的长河之中啊!”

    “真的是我自欺欺人了,这里的轨迹原本就不是固定的。”

    容修闷了一口酒,附和江,一语点醒梦中人,心里有些却失落,这里不知是何处,我永远都回不去了。而这个想法一跳出来容修立马一个激灵。笑话,一个死人还回什么过去,哪还有什么过去?!付宵付遥,统统都不复存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