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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听了王嘉的话之后我便也跟慕容暐他们说我眼疾已愈,在他们大赞王嘉仙人的时候,我却只能自己暗地里伤心吃苦,什么王法规定上辈子近视这辈子也要近视的?

    不过苻晖与苻睿的问题倒并不十分出乎我的意料,我只是觉得王嘉这趟现身有些莫名其妙的,他其实等于什么也没说,只是给了我一个飘渺的希望而已。哪怕他不说,我也知道凤皇以后会是当皇帝的,只是要熬到什么时候?他只说让我什么都不做,却也没有反对我现在做的事,也就是说,我目前所做的都不足以改变历史了?他专门来确定一下血玉和主人,说到了一定的时候会出现帮我们一把,想必也是会时时盯着事情的发展的,而且他一个四处云游的道人,我想求他泄露天机也没办法找他。要不是他抱着确认血玉及主人的目的有心前来,恐怕杨定也没那么容易找到他吧。那么,苻晖、苻睿,我们继续玩下去,好不好?

    对于苻晖和苻睿被关禁闭的事,慕容暐倒是急的两头乱窜,他直接便怀疑与我有关,想必这外面已是有些风言风语了。不过他一关心事情倒也好办了,我正好让他帮我想办法混进宫里一趟。

    其实我答应过凤皇,此生再也不会踏进苻坚的皇宫一步,但是苻晖与苻睿是被关在悔过苑的,这地方我去年也住过,虽在禁宫之中却是远离后宫的,希望不会出事,凤皇,原谅我。

    我让慕容暐去找了杨定,却万般没想到杨定竟没有推辞,他那么中规中矩的一个人,我原本连他拒绝之后的说辞都想好了,哪料他竟肯如此帮忙,心里更是万分的感激。

    杨定让我扮做一个士卒跟在他身后,来到悔过苑。那里的侍卫有的都是跟杨定混过后来才提拔到宫里当差的,所以对他十分恭敬,极具眼色地放了我们进去。

    悔过苑里又分了许多不同的小院,杨定带我去的便是当初我住过的那个院子,苻晖就被关在里面。

    刚踏进院落,便见从屋内出来一个久别的身影,正是金婵,端了盆水倒在院子里,看见杨定便疑惑道:“这位将军是……”

    “杨定。”杨定淡淡答道,看着金婵惊讶的目光又微笑了笑“莫要声张,我只来看看平原公就走。”说完,便领着我进了屋子。

    “是。”金婵倒也没有多话,杨定是苻坚的宠将加女婿,他来看看小舅子也无可厚非,人家外面的侍卫都放他进来了,自己一个宫女又何必多事。

    一进屋子便见苻晖合衣斜腿掀了被子蒙头躺着半个身子在床上,杨定拱手道:“平原公……”

    “我谁也不见,滚——”苻晖怒吼着。

    “那……杨定告退。”杨定又施了一礼,看了我一眼,对我点头微微一笑,出了屋子。然后便听到外面传来他的声音“平原公心情不好,我留个人为平原公捶捶腿,你莫要进去烦扰,我且去瞧瞧巨鹿公。”

    金婵一声平静的称“是”,瞧了瞧杨定顺手带上的门,猜想定是在私相传授什么东西,但只要不是刺客,其它的便也不用去多事。

    杨定走了以后,我看着苻晖,静静向前移了两步,只见苻晖暴怒地将被子一把甩到我脸上,站起身来吼道:“怎么还有人没滚?”

    我闪了下脸,抱住被子,低声道:“是我……”

    “是……是你?”苻晖满脸的不敢置信,见我一身士卒打扮,便知道了我是跟杨定混进来的,声音顿时软了下来,却依然透着一丝不悦,坐在床上道:“你……你怎么来了?”

    “我来看看你。”我走上前去,将被子放在床上,站在他身边,泪眼婆娑地看着他,轻声问道:“你……你还好吗?都是我不好……”

    苻晖却是面含怒色,压着声音忍道:“你这么混进宫来,若是叫人发现了怎么办?不知道这宫里只要踏错一步就能有灭顶之灾吗?”

    “可是……”我眼泪顿时如断了线的珠子般滚落,啜声道:“我想来见你……”

    见我这般模样,苻晖闭了闭眼睛,吁了口气,道:“你……坐过来。”

    我柔顺乖巧地坐在他身边,咬了咬嘴唇,含泪道:“都是我不好,其实……其实事情不是那样的……”

    “那你说是怎样的。”苻晖歪头看了看我。

    我幽幽地看了他一眼,轻道:“当日得知你就要返回长安,我便央了巨鹿公一同去为你挑选礼物,那么久没见你,我这心里……”偷偷看他一眼,见他神情黯然,面容已有松动,便接着道:“那日我洗发后未及束发,便披了头布出门,偏巧大风将头巾刮了去,无奈之下我只得向巨鹿公讨了那根丝绦来束发。后来在街上耽搁了一天,回府之时便也忘却了那事,到了晚上我洗漱的时候,见婢女解下那丝绦方又想起,便随手搁在一边,准备日后再还给巨鹿公。谁知你返回长安约我见面之日,婢女不知详情竟顺手用了那根丝绦为我束发,我也未及详看,就这样……”

    “那,那你为何当日不说实话?”苻晖脸上仍是带有一丝怒气。

    “都是我不好,我怕你会多想,我怕你会生气……”在古人看来,头发是很重要的,不但身体发肤受之父母,不可随意断发,就连互赠头发所用之物品也基本都是订情之意,所以苻睿当日从金冠中抽出丝绦给我之时才那般犹豫,而苻晖见着我戴着苻睿发上的丝绦束发,又吞吞吐吐、闪烁其辞才会那么怒火中烧。

    我微微嘟着嘴,含有一丝疚歉加委屈地接着说道:“当日你责问于我的时候,我初时还尚未想到是什么,待明白过来指的是那丝绦的之时却已经晚了,已经束在我头上了我还能说些什么?你性子急,脾气大,我唯恐你会多想,怕你生气,才没有说了实话,都是我不好……”说完,我便低低哭了起来。

    苻晖长叹了口气“四弟说的经过也大抵便是这般……”又见我在一旁哭泣,便立时软了心肠,拉我在他身边坐下,为我拭去眼泪,轻道:“莫要再哭了,你眼睛本就不好,当心再哭坏了。”

    我仍是十分愧疚,垂泪道:“可我害了你与巨公鹿公被陛下禁足,我真是害人精……”“哪里是你的错?”苻晖将我搂到怀里,柔声道:“都是我不好,若我平时对你温柔些,你也不至于那般怕我,不敢说实话了,倒是我冤枉了你……”

    苻晖,其实你对我已经很温柔很温柔了,呵,可惜,你不是我心里的那个人,对不起……

    苻晖对我好一番哄劝,等我止住哭泣的时候,眼睛已经肿的像两只水蜜桃一般,苻晖心疼地为我揉揉眼,懊恼道:“我以后,再也不会不相信你了,你可愿再信我一次?”

    我温柔地点点头,哽咽道:“我几时不相信你了?”

    “那便好。”苻晖开心地笑了,我见状便趁机说道:“那你可要向陛下请罪认错,若再要在这里关着,我心里如何能好受了去?还有巨鹿公,原也不是他的错,虽说你是哥哥,可终归给他赔个不是才好,莫要让旁人都说我让你们兄弟之间生了嫌隙……”

    苻晖胸中喘出了几口闷闷的粗气,虽然“嗯”了一声,我却知道,那嫌隙,是彻底在他心里生根发芽了。

    原来,当日苻晖见我头上束着苻睿冠上的丝绦却满口狡辩,便认为我与苻睿有私情。他与苻睿最为交好,自然认得苻睿的东西,而我一直以来都是以一个柔弱女子的形象出现在他面前,由他宠着护着,他根本不会相信我有心思或有胆量去勾引苻睿,虽说他也不愿相信苻睿是会撬他墙角的人,可事实摆在眼前,他便认为是苻睿情不自禁勾搭了我。热恋中的人就是这样,他自己觉着自己的恋人好,就认为全天下也都得觉着好,甚至都有可能来将她抢走,所以他才未及思索、怒不可遏地去找苻睿质问。

    而苻睿自是不可能承认,将事情原委与苻晖说明,苻晖却仍是不信。苻睿抑制不住怒气,便忍不住开始骂我别有用心,绝非善类,更让苻晖好好清醒,小心被我这狐狸精害了都不知道。听他这么一说,苻晖更是不能饶他,多种复杂的情绪纠结在一起,既恨苻睿负他所托勾搭了我,又气他勾搭我之后反而负心薄性、翻脸无情、中伤于我,总之是再也忍不住便对他动起手来,苻睿自然也是又气又恼,完全的出力不讨好心态,更不愿担上这种“勾引二嫂”的恶名,便与苻晖二人打了起来。下人们拉不住架,最后事情闹到了苻坚那里仍是争闹不休,两人便被双双关了禁闭。

    不过苻晖这么闹就不怕苻坚对我下手吗?我打了个冷战,手捂上了心口,却不经意间触摸到了那块温热的血玉,又当下明白了两分。是了,只要苻坚还恋着凤皇,就应该不会对我下手,凤皇,是我们从邺城而来每一个人的保命符……

    见苻晖胸中还隐隐有那么一丝不愈,虽然不是对我,但我还是极其讨巧地从怀中掏出那套用红布包裹的十八般迷你兵器给他。虽然是迷你兵器,到底是铜铸铁打的,整整十八个,份量相当不轻啊,沉死我了。而且本来是放在锦盒里的,但我扮做士卒又不能堂而皇之地端个盒子进宫,只能都揣怀里了。

    苻晖见我将兵器自怀中掏中放在床上一字排开,不由面露欣喜之色,道:“这便是你为我寻的礼物?”“嗯。”我点点头“是我订做的,怎么样?还喜欢吗?”“喜欢,太喜欢了!”苻晖伸手挨个拿起那些小兵器摆弄了会,便又一把将我揽入怀中,柔声道:“楚楚,你真好……”

    我笑了笑,手捂上他的胸膛,他像突然想起什么似的,将我轻轻放开“我也从洛阳给你带了礼物回来。”说完,便从怀中掏出一把通体润白晶莹,轮廓以黄金镶饰的白玉古梳放到我面前,道:“看,就是这个。”

    我两眼放光拿到手里,情不自禁赞叹道:“好漂亮啊!”不过潜台词却是“好值钱啊!”从七岁到现在,一直都混在皇宫和候府,打交道的也全都是皇族贵戚,我再不懂鉴赏却也能一眼认得宝贝了。

    苻晖见我喜欢,更是放心了,面带微笑地说着:“这把玉梳是汉武李夫人用过的。”

    李夫人?那个其兄以一顾倾人城,再顾倾人国向汉武帝成功推销出去的李夫人?死人用过的东西……我不禁心里有了层阴影,不过,这李夫人却是那向来负心薄性的汉武帝唯一得善终的女人,也只有她,至死乃至身后仍然享有汉武帝的一腔深情。可我对除了凤皇以外的任何人已经完全排斥再用“倾国倾城”这个词了,虽然这个词是为李夫人而生的,但是以她哥哥李延年那奸佞的品性,完全有可能是为了吸引汉武帝的注意而哗声取宠故意夸张那么说的。

    我跟宝贝可没仇,完全可以收着,但是这送梳子的意义,我看了眼苻晖,他正一脸笑吟吟地看着我,以我跟他“那么深”的感情,根本没有理由拒绝,我也勉力笑了笑,收了这梳子。

    然后又问起苻晖怎么住到了我曾经住过的这间屋子,他不好意思地承认了是因为想我,虽然心里气着我,可更是想着我。我又不禁忆起了那时他对我的憎恶与蛮横,又说了两句话拿他打趣,他却是一脸悔不当初的样子,倒也是令我觉得心中暗暗得意。

    苻晖向苻坚上书承认错误,又悔了半个月的过,终于被放了出来。虽然表面上与苻睿也澄清了误会,但是因女人而起的嫌隙,是根本不可能彻底消除的,心里总会有根刺,时不时地跳出来扎他一下。

    壬申年,我们来到长安的第二年,秦将朱嶷在辽东平燕国残余势力,慕容桓丢了性命,慕容评被高句丽送给苻坚。

    宜都王慕容桓在王猛东征灭燕时,是慕容评主力的后队,慕容评三十万大军溃败后,慕容桓率兵逃到和龙,硬是撑了两年,如今苻坚的大将郭庆追击燕军残余,攻入了龙城,慕容桓被秦将朱嶷所擒,然后斩首。

    慕容桓的死,对慕容凤来说,是个几乎可以致命的打击,慕容凤自幼与父王感情深到旁人难以想像,这等亡国杀父之仇,以他的男儿血性,将来定是要血债血偿。

    慕容家最恨苻坚的人,除了慕容冲外,终于再加上一个慕容凤。两种不同的恨,一个恨苻坚给了他奇耻大辱,一个恨苻坚使他失去慈父。慕容冲是绝对有机会杀苻坚的,可他不能;慕容凤是绝对没有机会杀苻坚的,可他日夜都想。

    慕容凤为父亲守完孝,我去看他,他对着母亲慕容夫人和我,两个因为自己男人而深恨苻坚的女人说:“昔张良养士以击秦王,复君之仇也。先王之事,岂可一日忘之!”言语之间,尽透他势必诛灭苻坚之滔天恨意。

    战国后期,本为韩国人的张良在韩国灭亡以后就一直想要除掉嬴政以洗国仇,但一时又没想好投奔于谁,于是就先结交了一位义薄云天的侠士,然后在嬴政出游的时候行刺,差点一椎把嬴政砸死。

    无巧不成书,嬴政是秦王,苻坚也是秦王。慕容凤举此例言志后,竟也真的学张良养士。慕容桓的丧期一过,慕容凤便渐渐开始礼谦下士。张良养的是义薄云天的荆轲,而慕容凤选择的也都是有气节才干的英雄壮士,跟慕容永也走的更近,他知道那落魄的族叔慕容永也并非池中之物。

    在他心里,复仇早已取代了复国。

    可他的这些举动,被一向看慕容家人不顺眼的权翼警觉了,虽然慕容凤只有十一岁,却仍然向苻坚上书,先是实事求是得大赞慕容凤“慷慨有大器,绝对是人中龙凤!”但紧接着又说他“狼子野心,恐终不为人用!”本来苻坚是非常赏识慕容凤的,慕容凤本就面如冠玉、玉树临风,在慕容家第四代里相当出众的人物,苻坚已经打算留在身边委任了。可那个王八蛋的权翼,他自己捣乱不够,还撺掇自己一派的人一起去向苻坚谏言,偏偏苻坚又是个非常善于纳谏的君王,不知道他到底信不信权翼等人之言,但最终还是给他们缠的没办法,将慕容凤派到了洛阳去做长史,虽说是这慕容家这一辈里第一个外放出去做官的,但慕容凤心里杀苻坚的谋划却是失败了。

    对于军国大事我不懂,对于谋略筹划也我不懂,但我却知道慕容凤此次是没稳住气,操之过急了,他甚至差一点就被苻坚选去做侍卫了。

    去送慕容凤的时候,仅仅几天的时间,他便已十分理智、冷静的反思了自己,一个十一岁的少年,他的成长太过快速。其实,没能行刺到苻坚对整个慕容家族来说也许是件幸事,塞翁失马,焉知非福,塞翁得马,又焉知非祸呢?

    慕容凤去了洛阳,不奉诏不得回长安,我更孤独了,虽然苻晖会整天陪住我,慕容泓会天天讥讽我,可我还是孤独,因为连个跟我说“希望”二字的人都没有了。

    也许从离去的那一天起,慕容凤在心里明白了,只有先复国才能再复仇。

    后来的日子我天天忍着跟苻晖呆在一起,我曾经问过他为什么不喜欢他的夫人李氏?他说是因为有了我,而且那李氏像木石一样老端着,身份架子一时也不放下,不像我,会哭会笑,娇柔温弱,俱是真性情。更因为李氏曾经伤害过我,所以他对李氏从本就不喜欢变成极其憎恶。我心里暗自称快,能达到这么长久的效果,当时我的“自虐”真是值得!可我为了显示自己的善良大度,也为了暗地里让他们夫妻更加不睦,让苻晖把他那两个通房丫头给扶了妾氏。否则,我不让他碰,他又不愿碰李氏,老这么吊着也不好,总不能从此不吃晕了吧。不过,他心里自是有着算盘的,等到明年我十五岁,他就要把婚事提上日程,我心里既害怕又着急,连带着也寝食难安。

    可我也不会让他好过,他给我一份压力,我自然也要还他一份压力。

    去年那根黄丝绦惹出麻烦之后,苻睿便想起他还有一件袍子在城郊破庙躲雨时给我披在身上,我没有还他的事情,派人来问我要,我的回答是忘了搁哪儿了,找不着了。苻睿自然不信,哪怕他恨的牙痒痒,也是无法拿我如何。

    又到一年的七月初七,我跟苻晖也说过牛郎织女的故事,所以他知道七夕。这天我正跟他感怀着去年七夕的时候去杨定府上参加婚礼一事,他想了想说:“那时候,我在洛阳,没能陪你……”

    我的眼神黯淡下来,显的有些哀怨,若有所思,幽幽道:“那时候……”鼻子一酸,却是什么也说不出来了。苻晖急了,忙一脸关切地问道:“怎么了?可是有什么伤心事吗?我瞧你最近总是不开心,有什么说给我听听,我给你办了。”

    我摇摇头,眼里隐隐含有泪光“没什么,只是有些不好的记忆罢了,你不要再问了,一想起去年这几天,我这心里就……”说着说着,我的眼泪已簌簌落了下来。

    苻晖更是警觉,问道:“去年这几天?去年这几天我还在洛阳,你怎么了?发生了什么事?”

    我的眼圈儿更红了,趴进他怀里,低声道:“不要再问了好不好?我一想起来,就好难过……”

    “是不是有人欺负过你?是谁?”苻晖攥住我的手,把我从怀里扶起来,凝视着我的眼睛问道。我把手抽了回来,眼泪大颗大颗地滴落,道:“你能不能心疼心疼我?别再问了好不好?我好难受……”

    “对不起楚楚,我,我不问了……”苻晖软了口气,将我拥进怀里,抚上我的发丝,为我拭去泪水,轻声道:“我不问了,乖,别伤心了,我不问了……”

    伏在苻晖怀里,我抽泣着温顺地点点头,却能感觉到他正喘着粗气,揽着的我手臂也异常用力,隔着衣袖我仿佛见到他手臂突起的青筋在崩紧着弹跳。

    苻睿,你有没有打个冷战?

    又过了几天,我借着心情不好的理由,去了城西山上的寺庙烧了几趟香,沿途见着有些从乡下乞讨而来的饥饿村民,既食不裹腹又衣不蔽体,便跟烟玉说回去府里收拾些老爷、少爷和下人们褪下来不穿的衣衫明天带过来施舍给这些乞丐。

    第二天自然是苻晖陪我来的,他一听说我要来寺庙外布施乞丐,便要跟着,怕遇到哄抢不安全。有他跟着烟玉自然是被我扔在府里的。

    等见着那寺庙附近的乞丐,我便先打开了其中一个包袱,微笑着温和地对他们说道:“各位乡亲,小女子家中有些不用的衣衫,眼着就要入秋了,夜渐生寒,所以拿出来送给各位乡亲,盼着能给诸位拾个暖,也算是功德一件,乡亲们切莫嫌弃。”说完,便一件一件的掏出来,递给他们。

    那些乞丐平日里受尽了白眼,连好言好语都未曾听过,更何尝见过主动送衣服给他们的人?但见这些衣服用料、质地、做工皆是不俗,一时间竟然面面相觑无人敢伸手去接。

    苻晖皱了皱了皱眉,面色不愈凑上前道:“姑娘菩萨心肠,救济你们,怎么还不领情吗?”

    我推了推苻晖“这么凶干什么?”然后便温声道:“大家别怕,我没有恶意的,要不我放在这,等会儿你们自己过来拿吧。”说完,便将包袱和衣衫都放在了地上。

    旁边有一个大约花甲年纪的老叟好像动了动,我便对他温温一笑“老伯,来,给你。”那老叟伸出瘦到骨节全部突出,满是泥污的双手犹豫了会儿便哆哆嗦嗦地接了过去。见他接了之后,我又对他旁边的老妪道:“大娘,来,给你。”等那老妪也稍带迟疑地接过之后,一众乞丐便个个伸出手来,差点造成哄抢之势,幸亏有个腰悬宝便的黑面神苻晖压阵,否则我真的有可能被这些人抓伤。

    三个包袱的衣衫被抢的差不多了,派到第四个包袱的时候,突然一件青色外袍映入我的眼帘,我立刻如见到毒蛇猛兽般尖叫了声连着往后退,苻晖见状急忙来扶住我,问道:“怎么了?”

    我仿佛受惊吓般指着包袱里的那件青袍,一脸恐惧道:“怎么有这件?怎么会有这件?不是早就扔了吗?不是早就扔了吗……”我还惊恐着,便已有乞丐上前去哄抢了,我立时如发了疯般的冲上去,抢过那件青袍夺在手里咬牙切齿地用力地撕扯,苻晖见了青袍,先是楞了下,片刻后更是嘴角抽搐,怒睁了双目,拳头紧握。我如猛兽发泄般地撕着那青袍,一时撕不动却累得纤手生疼,苻晖在一旁压制着怒气,咬着牙用隐忍的声音道:“放下。”

    我有丝面目扭曲地看着他,眼中隐隐噙了泪水别过脸去,将青袍用力往外一扔,刹那间苻晖抽出宝剑,只几道剑光一闪,剑花卷起,那青袍便化为布屑自半空中徐徐降落。

    周围的乞丐见苻晖拔剑,吓的衣衫也不要了,立时惊嚷起来四处而逃,我更是双手掩面痛哭着跑下山去。“楚楚——楚楚——”苻晖收了剑疾奔两步追上我,拉住我的胳膊,一脸愤恨地问道:“楚楚,别怕,告诉我,是不是那混蛋他欺负你?他欺负过你是不是?”

    “不——不——”我痛声哭喊着,摇摇头,抓住苻晖的手,哀号道:“不,没人欺负过我,我,好好的,我好好的,你不要再说了,你不要再说了,我求求你,你不要再说了好不好,好不好……”

    “好,好,我不说了,你别怕了,别再害怕了,有我在呢,别怕……”苻晖将我抱在怀里,也不管来来往往上山烧香的人们侧视的目光,双手抚着我的背,含有一丝心疼地哽咽道:“楚楚,我真没用,我竟让你受了那么多委屈,我简直不是人!我,我……”刹那间,苻晖身上的暴戾之力全部涌现,他从牙缝里挤出一字一顿恶毒的恨言“你放心,我一定不会让你白白受了委屈,一定不会!”

    我也紧紧搂住苻晖,在他怀里哭的泣不成声,泪如雨下,仿若暴风雨中一朵弱不禁风摇摇欲折的小雏菊。

    经历过被苻坚关禁闭处罚的苻晖这次会采取什么方法对付那个“勾引二嫂”的“败类”我不知道,反正我相信他不会放过他就行了,我会等着,等着看这一出好戏。

    好戏尚未开场,在大秦,便率先迎来了一件举国欢庆的大事。

    壬申年的八月,一直留在邺城的秦丞相王猛抵达长安。这王猛于大秦,于苻坚,是个堪比孔明的人物,无论其忠心还是才干。苻坚灭燕的东征军,便是王猛直接领导的。

    苻坚与王猛的个人感情也相当深厚,与他亲胜兄弟,甚至皇子们都对王猛多有巴结,不过王猛为人正直,为官清廉,从不结党营私,谁也巴结不上他。他此刻特意赶在中秋之前回来,就是为了能与数年未见的苻坚共饮中秋佳宴。

    八月十五,苻晖去了宫里赴宴,慕容暐一家子也吃不出什么团圆高兴的饭来,我唯有孤独、冷清、寂寞。

    中秋之夜,一轮满月悬于天际,孤独地诉说着千百年来她所看见的人世爱恨悲欢离合。满院的桂花盛开了,空气中浸润着甜甜的桂花香味,冷露、月色、花香,这样的夜晚,我的心总在滴血得疼着。

    他不在我身边,他在他身边。住在我心里的人是他,住在他心里的人,我知道,也只有我。凤皇,我的凤皇,我在想你,我正站在月下想起,你记不记得我指着心口字字千钧地告诉你:“我爱你,从这里,一直到月亮,再绕回来。”你是不是也在想我……

    秋意浓,秋意重,两地相思,一树离愁。

    作者有话要说:慕容凤具体被派到了什么地方做长史,历史没有记载,只知道大概就是洛阳那一片,所以作者这里也就用洛阳了。

    作者有话要说:不是偶胡扯污蔑祖宗,对于中国的同、性、恋最早记载,在《杂说》中曾经提到:“娈童始于黄帝”——氏族部落前就有了,真是不得了。所以下文有提到自黄帝起有男宠大家表pai偶。

    《诗经》的“郑风-子矜”一章,其实就有不少是关于男同、性、恋间的情爱描写。那是个一片混乱的漫长岁月。“三十六计”故事就出在这段日子。其中有一条最出名的妙计,叫做“美人计”。很多人都以为,“美人”就是美女,其实不然。

    虞侯就不爱美女。晋献公想麻痹虞侯,就听了谋臣荀息的主意,精选了一批美少年送到虞国去。这些“美人”在虞侯面前大施媚、术,离间虞侯与重臣的关系,最后逼得宫之奇出逃。于是晋国顺利地灭了虞国。

    正文:

    王猛回来之后一下没闲着便开始找事,三天两头就参慕容暐一本,更以他沿途久闻的长安民谣“一雌复一雄,双fei入紫宫”的恶劣影响上奏,宫中断不能再留着慕容冲那等妖孽,肯请苻坚将慕容冲驱逐出宫。

    第一次,苻坚没有采纳王猛的意见,还说古往今来但凡名君圣主哪个没有龙阳之好?从黄帝到汉武再到眼下的东晋,多不胜数,尤其汉武帝更是说不清有多少个,而自己只有一个凤皇儿,怎么就影响不好了,就算影响不好,自己也认了。并且凤皇儿只是深宫之中的一个孩子,丞相太过多虑了。

    一番话,差点没把王猛气吐血。

    苻坚一边要为了王猛拿他“后宫”说事而烦恼,一边又要为了儿子掐架而头疼。

    苻晖三天两头找苻睿麻烦,经常当众给他难堪,甚至严重到有时都令苻睿没法办差的地步,苻睿忍不住差点又跟苻晖打起来,最后万般无奈干脆告病在家,不去上朝也不出门。

    王猛不知又从哪里听说是因为我的原因,更是联合苻坚的弟弟,阳平公苻融一块去找苻坚觐言,再三奏请灭了我们这帮燕室余孽,苻坚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也为了给王猛等人一个交待,居然不顾苻晖的大闹,将我关了起来。

    苻坚严令慕容暐将我在府中专辟一处独门小院禁足,没有他的旨意,不准踏出院子一步并亲自派侍卫来看守,一天一换,除了送饭的人,谁也不许见。

    而最近发生的这所有的一切,从始至终,没有听到来自慕容冲的任何声音,他就像完全消失了一样没任何消息,难道他不仅仅失了声也对所有的人,所有的事都漠不关心了吗?

    我被关起来之后自然是要大骂苻坚的,却也只敢躲在自己的屋子里小声咒骂,是如何也解不了气的。不过他以为这样就可以解决一切了吗?那也未免太幼稚了,苻坚一辈子都为自己所谓的仁名所累,永绝后患的事情他根本就没做过几件。

    越是如此,我哭的越凄惨,苻晖也越是恨苻睿。为了将我救出来,苻晖不止一次去大闹新兴候府,吓的慕容暐连连上书,向苻坚求救。苻坚没有办法,又把我转而囚禁在老地方,悔过苑,并跟苻晖言明,只要他不闹,可以允许一个月见我一次。

    想不到,转了那么大的圈子,我又回来了。再次见到金婵,一开始她还挺高兴的,后来也觉得似乎有些不妥,这地方应该没人想回来。

    其实我倒更想呆在这里,毕竟,我离凤皇更近了。凤皇,这次不是我要来的,是苻坚让我来的,你会不会怪我?你,会不会来看我?

    无论我多么思念,慕容冲也从未来看过我一眼。三年了,我已经三年没有见过他了,我们都十五岁了,他有没有变了模样?多高了?该长胡子有喉结了吧?没有人能告诉我答案,因为没人见过他,他也不来看我。倒是苻晖经常想法子偷跑来,他受不了一个月只见一次的煎熬,想不到,我竟与苻晖成了“牛郎织女”,我苦笑。

    这样下去不是办法,虽然我知道凤皇他不来看我肯定是有原因的,但我与他就那么近,就在同一座皇宫之中,他都不能偷偷跑来看我一次,让我更恨苻坚,恨跟他有关的所有人,恨的有时都会从睡梦中惊醒。

    对于那王猛,在我心里,他简直就是个万世救星,我无时无刻不盼着他再加大力度向苻坚上书觐言,快点救凤皇于水火。真是可笑,若王猛知道自己忌惮防备的鲜卑白虏正是拿他当救星,心里会做何感想?有了王猛这样的人出现,我的心更不可能静下去了,同一片天空下却咫尺天涯的离恨让我更加无法承受,我再也不愿忍受凤皇还在宫里承受着苻坚的蹂、躏,我的心里时刻都如长满了野草般坐立不安,等着盼着王猛去上书,他若不去,就恨不得拿刀架在他脖子上逼他去。可这王猛,不是说苻坚对他比亲兄弟都更看重的吗?从他回来到现在都半年了,仍然没能说服苻坚把慕容冲给放出去,我日夜在心里骂他是个没用的废物!

    这一天苻晖又来看我,我披头散发、目光呆滞地看着他,半晌挤出一句话来“苻晖,帮我,让慕容冲出宫。”苻晖却是拉了我的手,无奈地摇摇头“父王不会答应的。”我眼中满是血丝,扬高声音,咬牙道:“他不答应就想办法让他答应!慕容冲不出宫我也出不去,你难道想我永远被关在这里吗?”

    “不!”苻晖的语气中含有一丝惊恐,他抓紧了我的手,坚定道:“今年我就要娶你,无论如何今年我都要娶你,哪怕父王不同意,我便不做这个平原公,我带你回邺城去,好不好?”

    看着他恐慌、坚定而又充满无限期望的目光,一行清泪自我眼中落下,我无法回答他,只好躲避着他的目光,说道:“你帮着阳平公和王丞相一块去向陛下觐言驱逐慕容冲出宫!并向阳平公和王丞相言明,不逐慕容冲难堵天下悠悠众口,大秦江山危矣!”

    苻晖的目光中充满探究,他似乎是在寻找一个我如此中伤慕容冲的理由,我苦笑了下“你也不想他留在宫中不是吗?”而且,我相信,苻坚不会杀慕容冲,绝不会!他舍不得!

    苻晖垂了垂眼睫,若有所思道:“这些话,父王听了不止一遍了……”

    “我们再来帮他烧一把火!”我心急地抓紧苻晖的手,深情道:“相信我,我做的一切全都是为了你,为了我们,若真的助他出去了,我便再也不欠他的了……”

    听我这么一说,苻晖的心晃动得更厉害了,他也握住我的手,目光紧紧与我对视着“你说,要我怎么做?”

    我低下头,沉声道:“把‘一雌复一雄,双fei入紫宫’的民谣传到全国去,传的越难听越好,传的越远越好,再联同阳平公和王丞相去向陛下上书,每日都奏,绝不间断,最后……”

    “最后如何?”苻晖疑问着我怎么不出声了,“最后……”我冷笑了笑,想像不到自己竟然也会有这么卑鄙阴险的一天,“最后再给他制造几起yín、乱后宫的流言,帮陛下痛下这个狠心!”

    苻晖咧开嘴角笑了笑,并没有觉得我说的有什么不妥,只要能把慕容冲弄走,只要能把慕容冲从我心里连根拔去,他会忘乎所以的失去所有警觉。

    “这也是最重要的一步,我们,就请李夫人帮忙吧,如何?”我握上了苻晖的手腕,对他笑了笑,苻晖沉思片刻,缓缓露出笑容,捏了捏我的粉颊,嘻道:“我的楚楚竟然这么聪明,一箭双雕啊……”

    这李夫人正是苻坚的妃子之一,也是苻晖之妻李氏的姑姑,平时也是嚣张跋扈惯了的,李氏仗着自己姑姑是皇妃,父亲是尚书,哪怕不得苻晖宠爱,却也不肯向他低头,哪怕心里气死恨死仍旧整天大摆高姿态。若要把李夫人与慕容冲的绯闻传了出去,李夫人必定受惩,说不定还会打入冷宫,或许苻晖也可以趁机休了那李氏。

    况且凤皇已经十五岁了,正是长个子发育的年龄,他十二岁的时候便有一米七多了,更何况现在花般年华,又那般的倾国倾城、风华绝代,比起腿短腰长又其貌不扬的苻坚来,对皇宫中寂寞的女人是有着致命的吸引力的。只要苻坚不喜欢当乌龟戴绿帽,这法子就应当会有一定的成效。

    一切的一切,我都赌苻坚不会杀凤皇,我见过他看凤皇的眼神,那是看着一块稀世珍宝的眼神,那是爱若日月星辰般的眼神,那是疼入骨子里的眼神,他不会杀他!

    等凤皇一出去,我便也可以解脱了,我再也不要再面对苻晖了,哪怕去死都可以。

    阳平公苻融、平原公苻晖还有丞相王猛针对于慕容冲的问题是日也奏、夜也奏,而这段时间正好有东晋的使臣义宗候司马润来访大秦,苻坚自己被王猛他们连天轰炸式的上奏还有两个不争气的儿子兄弟阋墙之事烦得焦头烂额,所以但凡不是十分重要的场合都是让太子苻宏接待司马润的,一来二去,这苻宏居然跟司马润好的跟一家人似的。

    流言更是越散越广,长安城内每天都有人传唱“一雌复一雄,双fei入紫宫”,后宫里又传出李夫人与秦王传酒炙慕容冲有暧mei的关系,被侍卫撞见后,李夫人与慕容冲便将侍卫当场灭口,一切都传的绘声绘色,真假莫辨。苻坚本志在天下,如今长安城内又有来自东晋的使臣,他面子上是无论如何也挂不住的,他不能让自己“靡乱”的私生活和“后宫丑闻”在汉人面前形成如此恶劣的形象和影响,于是拿李夫人开刀惩治之后心里便也开始松动起来。

    再加上今年从四月份起到现在,一直都有彗星现而不散,太史令张孟认为不详,便联名满朝文武一起上书苻坚:“彗起尾箕,而扫东井,此燕灭秦之象”,并劝苻坚诛杀慕容氏。苻坚为了凤皇无论如何也狠不下心来,却也不能再一念执着下去,终于忍痛降旨将凤皇送出皇宫,并封为平阳太守,以慕容暐为尚书,慕容垂为京兆尹。

    令慕容冲出宫的圣旨一下,我在悔过苑里当即喜极而泣,满腔的阴霾似乎一扫而空,凝固的血液也开始流通,终于盼到这一天了,凤皇,终于等到这一天了,你的苦,终于结束了!

    我在改过苑里又哭又笑,形同疯傻一般,苻晖却打了侍卫一脸兴奋得硬闯进来,说趁着这个千载难逢的机会,要向苻坚求赐婚的圣旨。我顿时如雷击顶,刚才还满天彩霞,现在却是乌云密布。

    我慌了,我怕了,我不知该如何是好,真嫁给他?不可能,绝不可能!可我要怎么说?见我惊慌失措慢吞吞快要晕倒的样子,苻晖一把扶住我的双肩,关切道:“你怎么了楚楚?”我无力地摇摇头“我没事……”苻晖转而欣喜道:“我这就去求父王下旨赐婚好不好?”

    “不!”我一把推开苻晖,瞠圆了双目大声喝止着,如同突然受了魇镇一般,疯傻地痴痴摇头“不!我不能嫁给你,我不能嫁你……”“为什么?”苻晖眼中沾满了血丝,抓住我的肩膀怒吼着,如同一只受了伤的猛兽要复仇般将我撕碎。

    我被他的样子吓到了,除了初见面的的那次,我便再没有见过他对我如此凶狠的样子,我的眼泪顿时落了下来,心中百转千回想猛然到一个人便径直脱口而出,哭喊道:“我……我不能嫁给你……我配不上你……我配不上你……是我辜负了你,让我去死了吧……”说完便一头要往墙上去撞。

    苻晖见势立刻抱住了我,托住我的脸,凝视着我的双眸,用那仿佛来自地狱的声音,咬着嘴唇一字一顿地恨声问道:“告诉我,到底发生过什么事?那混蛋到底对你做过什么?”

    我泪流满面,泣不成声,哽咽道:“我真的不能嫁给你,我一直试着想让自己忘掉,可我真的忘不掉,我不可以嫁给你,我……我连脚都被他看到过了,他还将我……”尚未说完,我便用力挣脱苻晖,口中大声哭喊“你让我去死吧……”拼了命的要去撞墙。

    苻晖如遭雷击伫在那里暴跳着青筋良久未动,咬紧牙关,双目似能喷出火来。片刻之后,他点住我的穴道将我平放于床上,让金婵好生看住,然后从牙缝里挤出一句充满血腥恨意滔天的话来“我去杀了他!”

    “不——苻晖——你站住——你别去——”我躺在床上用力地呼喊着,直到他的身影远去再也听不见方才止住了呼喊。

    我不知道我在做什么,我知道这个时候我应当冷静,可凤皇已经出去了,我一点也不愿意再忍受了,我居然什么都承受不住了,我的意志很涣散,我再也控制不了自己的情绪,我好像人格分裂般,既无比得兴奋却又无比得绝望,我又快活的想跳想叫又痛苦的想哭想死,像是全身经脉里有无数不同的气息在乱冲乱撞,无法归于一体又都在同时寻找着出口,要将我的身体撕碎、爆破。

    过了大约一个时辰之后,我的穴道自动解开了,我立刻让金婵帮我去找宋牙,看能不能想法子救救我,金婵刚出去没多久,便见苻睿浑身是血地闯了进来,他手里提着剑,半边胳膊鲜血直淋,没有任何征兆地剑光一闪,剑尖用力刺入了我的胸膛。

    我微张了嘴唇,瞠圆双目,缓缓低头看向剌入我胸膛的利器,鲜红的血正沿着光可鉴人的剑刃一滴一滴跌落于地上,空气也仿佛瞬间凝结住了,甚至可以听到鲜血滴落的声音。竟然没有任何疼痛,我笑了,唇边血丝滑过,终于可以解脱了吗?

    苻睿将双唇咬出了血,面目狰狞、两眼血红如同魔神蚩尤再现,却颤抖着声音问道:“你,爱过二哥吗?”我伸出素指扶上他的剑,勉力扬起一抹微笑,含着眼泪,温柔地摇摇头“没有,我从来没有爱过他,以前没有,以后……”“咣当”一声脆响,我看见门外站着同样一身血渍的苻晖,他手中的剑掉落在地上,如被抽去三魂六魄的活死人般没有任何意识得怔站在那里,痴痴看着我,我最后一次对他千娇百媚地笑“以后……也不会有……我爱的人……从始至终……只有……只有他……”

    眼皮越来越重,身子越来越重,周围渐渐黑沉下去,冷的可怕,静的可怕。猛的一下,剑刃抽离了我的身体,我倒在血泊之中,一个宽阔的怀抱将我抱住,紧紧抱过,片刻之后,我什么都不知道了。

    终于死了吗?真好,再也不用面对了。凤皇,对不起,我食言了,我没能等到你来娶我,下辈子,我们再在一起,好不好?不要,不要忘了我……

    作者有说要说:偶没有污蔑卫青跟霍去病,而是司马迁的《史记.佞幸列传》和班固的《汉书.佞幸传》里白纸黑字写着的。一开始偶还倒抽一口冷气,以为自己眼花看错,而事实确实如此,这个世界太疯狂了,额滴神啊!

    这两位中国乃世界史上都享有重要地位的战神,天!和邓通、李延年、董贤之流一同光荣上榜《佞幸列传》,到底让不让人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