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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苻晖一脸兴奋的便要将风筝放上天去,我为难地看了看小黑,拉住苻晖道:“下次吧,好不好?我今日有些不舒服。”

    “你不舒服?”苻晖关切地急问道:“你哪里不舒服?”还不待我回答,他马上又接着道:“跟我回去,我让太医来给你诊治。”

    我摇了摇头,勉力笑道:“没有大碍,我只是,只是前些日子思虑过度,有些身心俱疲,如今你好好的就站在我面前,我自是无碍了,休息几日便好了。”

    苻晖一脸歉意地看着我,握住我的手放至他的唇边,心疼地说:“对不起楚楚,都是我不好……”

    一旁的小黑见了这般情形,更是气愤难平,昂着脖子乱扭,在原地不停地狠踏尘土发起疯来。我心里大感无奈,却又因着苻晖在场,只得一声怒道:“蹬鼻子上脸了?自己滚回家去!”

    小黑听我此言一出,片刻也不耽误,当即甩脸迈开蹄子一路狂奔而去。看着它绝尘而去的背影,我竟忍不住潸然泪下,凤皇,你并不孤单的,你看,这世间真正待你好的,可足浑太后、清河公主、我,还有小黑呢……

    苻晖伸手为我擦去眼泪道:“怎么又哭了?这样对眼睛不好,我送你回去,我的马停就在前面庄园。”我默默无语地点头,苻晖拉着我的手往前走,却不住侧目看着我的脸,疼惜道:“楚楚,你的日子竟过的这般凄苦,连个畜生都欺负你,我答应你,从今往后,再不会让你受一点的苦,等到你十五岁,我们就成亲好吗?”

    我停下脚步,定定看着他,问道:“若陛下绝记不答应,你当如何?”苻晖楞住了,对上我询问的目光,咬了咬唇,道:“你希望我如何?”我苦笑一声,摇摇头道:“我不知道,你爱如何便如何!”说完,我甩开他的手,独自向前走去。

    苻晖追上我,从后面拽住我的手,急切道:“楚楚你生气了?”“没有!”我复又甩开他的手,别过脸去不看他,“楚楚,楚楚!”苻晖用力扳过我的身子,仔细看着我的脸,认真道:“相信我,我一定会做到的。”

    是吗?那我就拭目以待了,我抑制住唇角想要上扬的笑容,微微撅嘴,带有一丝埋怨地看了他一眼,然后既倔强又羞涩地挣脱他手,自顾向前走去,苻晖在后面欣喜地跟上。

    回了新兴候府,小黑早趴在马厩里休憩,见我到来,鼻孔喘着粗气,昂过头去不愿再看我。我一脸谄媚地靠近它,伸手抚上它的鬃毛,哪料它立马站起来,扭过头去,不让我碰它。我最终无奈得长叹一声,幽幽道:“我是有苦衷的,你为何这般不相信我……”

    小黑甩了甩尾巴,基本无视我的话,我却仍然自顾幽幽说着:“这些年来,你竟真的不了解我吗?你以为只有你才想着他、念着他吗?我在梦里,也没有一刻是不想他的,总有一天,你会明白我的……”我哀怨地看了小黑一眼,转过身子,缓缓离去,只听得背后传来它呜咽的一声悲嘶。

    过了几天,慕容暐竟然破天荒的要找我谈话。坐在他跟前,我一脸的不自在外加不明所以,眼瞧着慕容暐手负于后在那里踱来踱去,我终于忍不住开口道:“候爷叫楚楚来究竟何事?”

    慕容暐重重喘了口粗气,停下脚步,带着探究的目光有丝愤怒道:“我们家待你也不薄,你攀上了高枝,我们不但没享你一天的福,占你一点的光,反倒要因你受累!你说说看,你倒说说看,凤皇究竟哪里对不起你?你竟不让平原公放过他?你知不知道凤皇一倒,我们全家都完了!”当说到“凤皇一倒,我们全家都完了”的时候,慕容暐声音高昂,情绪已近失控。

    我大惊失色地站起身来,颤声问道:“候爷你说什么?凤皇他怎么了?”慕容暐抬眼看着我,扬声道:“你竟不知道?”“我不知道,我一点儿都不知道……”我心急拽上慕容暐的衣袖,哀求道:“候爷您快告诉我,凤皇他究竟怎么了?”

    慕容暐无奈地重重长叹一声,痛呼道:“天不佑我,天不佑我啊……”我见他还要酝酿情绪,为陈述做铺垫,便早已忍不住了,带着怨气催促道:“候爷!凤皇到底怎么了?您还打不打算说了啊?”

    “哎!”慕容暐看了我一眼又无力地垂下头,失意:“我今日进宫见秦王,途中遇到宋牙,他让我万分当紧与平原公打好关系,早先的那次不说,两日前平原公又找了凤皇一次麻烦,甚至将凤皇……将凤皇……”

    慕容暐似乎是不忍再说下去,我更是心急如焚,不由火道:“苻晖那个王八蛋到底将凤皇如何了?”“平原公将凤皇……”慕容暐伸手抹了两滴眼泪,哀声道:“平原公人多势众,将凤皇倒挂在树上当箭靶子,可怜凤皇不知挨了多少木箭和石子,等秦王回宫的时候,凤皇他早已昏迷不醒了!楚楚啊,你说你……”

    “王八蛋苻晖!”我不由握紧了拳头咬牙切齿地骂道,接着便不再理会慕容暐,怒不可遏地跑了出去要找苻晖算帐。

    “楚楚——楚楚——你干什么去——你千万别给我惹事啊——”慕容暐跟在后面大声叫喊着,最终重重地跺了跺脚,狠狠吐了口气返回屋里去。他本来想靠着我两头讨巧,竟没想到却是引发了争歧,严重破坏了对他有利的局面,这下他是头痛的寝食难安了。

    我去马厩骑了小黑便一路飞奔去平原公府,以前虽然知道他府邸的位置,却从未来过,没想到我第一次来,竟然是兴师问罪。到了平原公府,我翻身下马,用力拍打着那红漆巨门,怒气冲天地喊道:“苻晖!苻晖!你给我出来!”

    砸了半天,才见有一门房前来开门,我张口便火道:“苻晖呢?叫他来见我!”那门房斜睨了我一眼,喝道:“混帐!平原公名讳也是你能叫的?你是什么身份有什么资格要见平原公?”

    “你告诉他我姓段,问他见是不见?”我一脸怒气吵嚷道,那门房冷笑一声道:“你就是姓连也不行,也不掂掂自己是什么份量,不想死就滚远点!”说完便硬生生地将我往门外推,小黑见状自是不能饶他,叫嚣着腾起两条前蹄便要去踢那门房,我自然不会阻拦,那门房惨叫一声便被小黑踢出老远跌在地上翻滚起来。

    我一声冷笑,刚要抬脚踏进平原公府,便见里面的侍卫正待冲出来,而我身后响起了一个语气平缓的声音“什么事?”,我回过头去,只见一个红衣少女站在那里,身旁跟着两个丫鬟,府内的一众侍卫冲出来见着她,立刻行礼道:“见过夫人。”

    夫人?她就是苻晖的老婆?我仔细打量了她一眼,约摸比我大个一两岁,眉清目秀,端庄雍容,只是少了份女儿家的娇柔与婀娜。她淡淡地问着:“发生了什么事?你们如此喧闹?”

    侍卫们看了眼府内滚在一旁的门房,那门房听到她的声音,立马连滚带爬地哭喊着过来“夫人,夫人,也不知道是哪里来的野丫头,她,她对平原公出言不逊,更要硬闯平原公府,小的豁出命去阻止她,她便纵马行凶,小的骨头只怕都被她那只畜生给踢断了!夫人,夫人,您可得给小的做主啊……”

    听完那门房连哭带嚎的控诉,苻晖的夫人打量了我一番,面上看不出什么表情,不温不火地说:“姑娘可与平原公相识?要寻平原公有何贵干?”

    我冷冷看了她一眼,难道要我告诉你,我是你老公的情人,这会来揪他是因为他不听我的话,伤了我的心爱之人,所以我来跟他拼命的吗?

    苻晖的夫人见我一脸怒气却并未回答,便淡淡地笑道:“姑娘还要想一想方能忆起与平原公是否相识吗?”我压制住怒气,忍着问道:“平原公不在府中吗?”不待她回答我又自顾接着道:“若平原公不在,我先告辞了。”说完,我便牵起小黑的缰绳准备离去。

    “慢着!”苻晖夫人扬起了声音,淡淡道:“姑娘当平原公府是什么地方?想来就来,想走就走?姑娘纵马伤了我府中下人,连个说法也没有吗?”

    小小年纪,竟然也是个不好对付的主儿!我在心中冷哼一声,道:“夫人想要怎么样?”她倒是轻轻笑了笑,和气道:“进府说吧,姑娘不是要进来的吗?”我立刻警觉,不由往后退了两步,门口的侍卫早就察言观色伸手将我架了起来,拎到平原公府内,我当即怒喝道:“你们要干什么?”没人理我,耳边传来苻晖夫人冷冷的声音“关门!”厚重的大门被沉沉关上,只听小黑在外面不住地嘶叫着。

    苻晖夫人命人将我带到一处偏厅里,然后自己坐在主位上端起一盏茶,轻啜了一口,面无表情道:“姑娘真是善解人意,我还没去找你,你便自己找上门来了。你就是传闻中殿下在外面相好的那个狐媚子?”

    这女人脑袋没毛病吧?就算承认相好,也没人愿意承认自己是狐媚子吧?我倒也不愿在气势上输给她,挺直了身子,直视着她,道:“夫人今日借题发挥,私设公堂,就是为了这个吗?身为平原公的正品夫人,不但不相信自己的夫君,反而听信坊间流言,人云亦云,将平原公的颜面至于何地?”

    听了我义正言辞一番陈述,苻晖夫人笑了笑,放下手中的杯子,道:“姑娘是说我冤枉了姑娘?”我冷哼了一声,别过脸去不看她,她仍微笑着自顾说道:“那我可是要向姑娘赔罪了……”

    虽然她一脸的笑,但是我却感觉到了一股寒意,只见她缓缓站了起来,慢慢向我走近,眸中透射出一种阴婺的目光,我可以想像一个因妒成狂的女人会对她的情敌做出怎样可怕的事来。

    我被她逼的步步紧退,心中惊惧起来,最终不小心撞到身后的花瓶,花瓶随即掉在地上摔的粉碎,伴着那一声脆响,房门被人一脚踹开,只听门外有奴才呼号着“平原公饶命!”,却是苻晖一脸又惊又怒地闯了进来,大声喝道:“李氏,你要做什么?”

    李氏?叫的还真是够见外的,我心中冷笑随即便有了计较,顺势往地上一倒,瘫软了身子坐在地上,做一副恐惧而又委屈的表情。

    苻晖见状立刻近我身前,一把扶起我,关切道:“楚楚,你怎么样了?这女人对你做了什么?”我虚弱的任他扶起,摇摇头,轻道:“夫人只是想请我喝杯茶,并无他意。”苻晖冷冷地看了李氏一眼,李氏并无惊状,一脸从容自若地回答:“殿下以为妾身要做什么?”苻晖哼了一声,道:“你最好别给我耍花样!”话毕,便将我拦腰抱起,在李氏的直视下径自离开了这间偏厅,那并无波澜直视的目光却让我感到脊背一阵发凉。

    苻晖的脚步微微有些蹒跚,横在他怀里的我,将双手环过他脖颈,悄悄在自己手腕上用力地掐,只掐的我直吸冷气,眼中冒着泪花,浑身颤栗,待到感觉指甲有些陷入肉里,已经能够出现血肉的伤痕才罢手,两只手腕均被我掐了个“琳琅满目”。

    苻晖见我将手臂环上他的脖颈,本来还有一阵窃喜,但我完成了自虐以后,便对他冷声道:“平原公请放民女下来。”

    听我此言,苻晖楞了楞,低头却又见我满面痛苦,眼中眨着泪花,便心疼道:“楚楚……”身旁的小厮将苻晖驻足的那间房门打开,苻晖抱了我进去,看摆设应该是他的卧室,我更是不客气道:“平原公将民女带入自己的卧室好像于礼不合!”说完,便挣扎着要下来,苻晖怕摔伤了我,只得斜了胳膊将我轻轻放了下来。

    我双脚落地,当即对他欠身行了一礼,冷道:“多谢平原公相救,民女感激不尽,他日必将相报,告辞!”苻晖急着喊道“楚楚你别走”,伸手便拽上了我的手腕,我吃不住痛“啊”的一声叫了出来,立刻甩开他手,护住自己的手腕,大颗的泪珠滚落了下来。

    苻晖注视着我的手,道:“楚楚你怎么了?”我咬了咬牙,极力忍道:“不关平原公的事!”苻晖却不依不饶,拉过我的手,将袖子往上一撸,只见雪白纤细的手腕满是殷红的掐痕,有的伤口连嫩肉都翻了出来,血丝淋漓,在这样一只如玉皓腕上,这伤痕当真是触目惊心。

    见着苻晖既心疼万分又怒不可遏,恨的牙痒痒的神情,我趁机又护住了另一只手腕,吸了口冷气。苻晖从盛怒中反应过来,又撸起了我另一边的袖子,只见更是伤痕累累,甚至比起刚才那只还要有过之而无不及。大颗的泪珠自我眼中滴落下来,苻晖暴怒得恨道:“那个毒妇!”说完便拧头往外冲,要去找那李氏算帐。我立刻拉住他,道:“平原公要去做什么?”

    苻晖回头扶住我的胳臂,定定道:“我不会让任何人欺负你!”稍顿了一下他眼中浮上一层阴狠“我去剁了那毒妇的一双手!”话语中的暴戾之气让我禁不住打了个寒颤,我猛然想起初次见到的那个他,也是这般心狠手辣。一直以来他对我的百依百顺和娇惯纵容,几乎要让我认为他只是个情窦初开的懵懂少年,而忘了他更是上过战场视人命如草芥的一名武将。他的性子便是这样直来直往,爱与恨都很简单,爱就是爱,没有什么理由,不会掺加什么杂质,也不会因为谁而改变。同样,他恨也就是恨,也恨的干脆利落,没有什么别的纠结因由。

    我怔怔看了看他,扯住他的手道:“她是你明媒正娶的夫人。”苻晖立刻咆哮起来:“我不管!总之她这般歹毒地伤了你,我就必将十倍奉还她!”

    听到这话,虽然心里免不了会有一番震动,但我还是按捺下去淡淡道:“我说过是夫人所伤吗?”苻晖早已冷静不下来,怒喊道:“你不用替她搪塞,不是她还会有谁?难道是你自己?”我猛然惊惧了一下,又听他继续喊着“难道是我不成?”方才放下心来。

    我故意做了一副万分委屈的表情,弱声道:“总之就不是夫人,你别冤枉了她。你若那般对她,我往后的日子才要过的越发小心了。”听了我这模棱两可的话,苻晖更是心中生疑,口中却是转了话题问道:“那你今日是如何来了平原公府的?”

    王八蛋,你居然还有脸提?我狠瞪了他一眼,冷冷甩掉他抚在我肩膀的双手,恨道:“平原公好大的官威啊!是问慕容公子在宫中无权无势,也无得罪平原公之处,平原公仗着人多势众,以多欺少,将慕容公子重伤,还真是好生威武呀!”苻晖当即脸色一变,我却依旧不能饶他,仍然轻鄙道:“陛下有没有赐平原公金匾一块,以彰显平原公的神勇盖世,天下无双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