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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江训回家的时候,大厅已经没有一个人。

    以往无论他工作到多晚,宋初梨总会备好夜宵热水等他。

    但今天,没有。

    她房间已经关了灯,江训蹑手蹑脚地走上去。打开房门,才发现她没有睡觉。

    宋初梨盘腿坐在地上,盯着投影仪上的电影,一言不发。

    江训瞥了一眼画面,是一部战争片。

    一望无际的戈壁滩沙漠上,一群大兵在拆弹。

    宋初梨似乎特别爱看这种片,有一次他无意中看到了播放记录,发现一部叫《无人幸免》的拆弹片她居然看了五百多遍。

    他伸手将灯打开,光线变化并没有让宋初梨有任何反应。江训走进来,一眼就看见了书桌上空着的花瓶。视线再往下,雪山蔷薇被剪成了几段,整齐地丢在垃圾桶里。

    “花呢?”他明知故问。

    宋初梨仿佛没有听见,仍只是呆若木鸡似的盯着屏幕,如入无我境界。

    江训忍无可忍,伸手拔了投影仪插头。

    画面转黑,宋初梨才仿佛活过来。她扭过头,又露出江训最讨厌的那种虚假微笑:“阿训回来了。”接着从地上爬起来,“你先洗个澡,我去帮你放洗澡水。”

    “不用了。”江训拽住她,指指花瓶,“今天的花不喜欢?”

    “哦,正想和你说。”宋初梨说着走向衣柜,鼓捣了好久,终于从柜底搬了个箱子出来。

    这箱子他们结婚时江训见过一次,是宋初梨带过来的,应该不是古董,全身散发着廉价工业的异域气息。当时他还说,宋家怎么还会给女儿陪嫁这么掉价的东西。

    江训从不动别人的物品,所以这是他第一次这么近距离观察这只箱子。

    箱子是羊皮,绘着阿拉伯式图纹,边角有一丝暗红的血迹。

    看见血,他眼皮跳了下。

    宋初梨无比郑重地打开那只箱子。

    第一层,一件玻璃工艺品静静躺在箱底。

    是一株玻璃做的蔷薇永生花,花瓣和叶脉都雕刻得栩栩如生。江训生物医学系毕业,是个认花行家,知道这种花属于中东系蔷薇。

    “如果你喜欢蔷薇的话。”宋初梨小心翼翼地请求,“可不可以就用这株代替了,这样也不必麻烦花房每日送了。”

    江训启齿,正打算教育她花房就是用来麻烦的,江家不养闲人,如果不麻烦花房师傅,他们就会丢饭碗。

    但他瞧见宋初梨那极度渴盼的眼神,没有说话,拿起那株玻璃蔷薇,径直插进花瓶里。

    “谢谢。”仿佛是实现了什么毕生夙愿,宋初梨眼里星星闪烁,在江训颊上感恩地碰了一下。

    江训身子瞬间僵了,手臂有力夹住宋初梨。

    他靠近她,在她耳垂上若有似无舔了一下。

    “你知不知道,每次你一心虚,就会向我献媚。”他挑眉,“说,今天你在医院遇见谁了?”

    宋初梨吸了口气,如实回答:“院长,老师,还有高医生。”

    “我就说嘛。”江训口气柔和得可怕,“下次你和高载衡就别选墓地那种地方见面了,医院,不也挺刺激的吗?”

    “……”

    被他死死钳着,宋初梨不敢动。她似乎已经放弃生气,无奈闭上眼睛,静静搂着他的脖子。

    暖黄的灯光下。

    两人影子渐渐交缠,江训的手不安分地在她背后动起来。

    宋初梨知道这是某种预兆,于是没有阻止,调动起全部的精力,回应他的邀请。

    行进到某处,江训的手触到她尾椎骨的伤。他的手极冰,碰在伤口上却火辣辣的疼。

    像被鞭子狠狠抽了一下,宋初梨条件反射地想咬唇忍住,却忘了他们正在接吻,就这样咬在了江训舌头上。

    她立刻远离他,正想道歉,但看到江训的表情,一瞬间明白——

    他是故意的。

    两人目光对上,江训嘴角噙了一丝运筹帷幄的得意,停下多余的动作,手又准又狠地捏在她那处伤口上。

    宋初梨抿唇,极力不让自己发出声音。

    拉锯着。

    卧室的电器大多都关了,只有加湿器还在工作,发出极细微的咕嘟声。

    水蒸气混着薰衣草精油在空中肆无忌惮飘荡。

    “不喊吗?”江训问。

    宋初梨不回答,她没法回答。

    江训捏她伤口的力气又重了点,太疼了,她只能抓住床单借力。

    “阿训……”她的声音断断续续,“如果我说痛,难道你就会心疼我吗?”

    江训的动作停滞了一下。

    “不试试怎么知道?”他将揉捏改为轻抚,“你……的时候不是喊得很大声吗?”

    瞬间明白了这话意思,宋初梨羞耻地别过头,又过了好久,才终于又鼓起勇气。

    “江训,我有时候觉得,你才是这世界最了解我的人,你永远知道,怎么才最能羞辱我。”

    无论别人怎么指摘她的身世和婚姻,似乎都影响不到宋初梨。但只有江训,他送了她她曾经工作过的医院,表面是霸道总裁甜蜜宠爱,背地里却让她惹娘家猜忌,更让她自己身心俱疲,备受煎熬。

    “我和载衡认识十年了。”她彻底软下来,“如果我对他有什么早就有了,又何必等到今天。”

    宋初梨是被江训跨抱在腰上的,男人的呼吸就尽数吐露在她脖子上,吹得她微微痉挛。

    “你没听过一个俗语吗?”江训说,“烈女怕缠郎。”

    “我不是这样的人。”宋初梨笑笑,“我分得清什么是感动什么是喜欢。人和人之间的关系,在我这儿,大多就是第一眼就确定了。”

    江训生了一双桃花眼,这样的人天生眉目含情。比如现在,宋初梨看向他的眼睛,居然会莫名觉得,他好像有点哀伤。

    关了灯。

    “有例外吗?”

    某个行进的间歇,他突然问。

    宋初梨被弄得全身都是汗,喘气喘得厉害,稍稍恢复清明,却已经没有力气再去思考他的问题。

    那一刻,她放弃理智,本能地说了句。